向园转身走了,徐燕时笑了下,倒也是不意外。跟一个喝醉的男人看星星,鬼知道那男人心里想什么。
西安近几年雾霾全国第三,别说看星星,月亮那么大个都看得若隐若现的。
但溧州这边还好,整个市雾霾指数没其他市严重,雾霾指数良好至轻度左右。附近的镇上有个牧场,是个观星绝佳圣地,每年都有无数游客从四面八方赶来看流星雨,七八月是最应接不暇的季节。
今晚指数,徐燕时刚才查了,良好。
不过有点可惜。
这样的星空,不知道要多久后才能看见了。
五分钟后,向园又回来了,手上多了杯水。
她推开会议室门进去的时候,徐燕时还是刚才那模样,松松垮垮地散着袖口、领口,旁边平时他坐的位置上摆着一台电脑,他人侧靠着桌沿,手指压在电源键上,似乎准备关电脑。听见动响,他手一顿,没摁下去,本来半搭着桌子的人索性就坐了下去,手机放在桌上,好整以暇地抄兜、眼神惬意地看着她。
向园走到他面前,把手上的水递过去。
他低头看一眼。
向园说:“喝了会舒服点。”
徐燕时接过,手指骤然相触,冰凉的指尖激得向园头皮一麻,倏然收回手,叮嘱了一句:“你以后别喝酒了,你喝酒不上脸,说明体内没有酒精脱氢酶,酒精就要靠肝脏去分解,会死人的。”
酒精脱氢酶?
徐燕时失笑,端着水杯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向园没看他,始终盯着别处。
到底还是没驳她,挺给面子边喝水,边点点头低嗯了声。
那水入口有点涩,润过喉咙的时候,酸味弥漫,他不由地拧了拧眉,“这什么?”
“白糖兑水和醋,比解酒药有用,我爸喝多了都是用这个,”向园如实告诉他配料,“不过没找到醋,我就用柠檬代替了,应该差不多吧。”她有点不确定地说。
“哪来的柠檬?”
向园指了指身后,“施天佑桌上的。”
……
下一秒,徐燕时把杯子放下,他本来不想吐的,现在胃里开始有点翻江倒海,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间的鼻梁骨,平复心情,但那感觉就像脱了匣的猛虎,在他胃里天翻地覆地上蹿下跳。
向园看他脸色不对,心下也是一紧,“怎么了?”
整个技术部都知道,施天佑是个连水杯都懒得洗的人,吃不完的水果烂了也不肯丢。有次高冷不知道,吃了他一口橘子,那馊味……这辈子不敢碰施天佑的东西。
“没事。”徐燕时怕她自责,克制地忍了忍。
向园:“后劲上来了?想吐?”
“有点。”
男人清俊地脸色微白,耳朵微微泛红,向园在那一瞬间想,他喝酒是上耳朵呀。不等她多想,徐燕时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试图缓解胃部那逆流而上的翻涌。
向园盯着他紧绷的衬衫,后脊背肩部线条勾勒清晰,几乎能看见他肌理分明的男性躯体。
“我陪你去厕所?”她下意识说。
徐燕时抬头看她一眼,似乎是笑了下,微微侧开头,一只手摁在胃部,一只手虚握着拳头堵了下嘴,声音恢复平日里的清淡:“不用,你在这等我一下。”
……
厕所门被人推开。
徐燕时吐了个底朝天,胃里,有一阵没一阵地冒着酸味儿,他人伏着,对着马桶,一只手去锁隔间门。
向园没跟进去,站在门口等,听着里面的那接二连三、掏心又掏肺的吐法。
她心里一酸,仿佛吃了柠檬的是她。下一秒,她想起陈书说的话。
向园给自己点了支烟,靠在厕所门口抽。
昏暗的走廊,隔着一道厕所门,一个仰头抽烟,一个弯腰吐酒。
她人靠着墙,尼古丁的味道在舌尖、鼻尖弥漫乱窜,她没什么烟瘾,有时候大家分烟,她会一起抽一根,自己私底下倒不会想到要抽,除非特别心烦意乱,或者自责愧疚的情绪无法疏解的时候。
比如现在。
她挺愧疚的。
雾白的烟在空中弥散,光线昏暗的走廊尽头,像是云雾深处,一个人影笔挺地戳在那儿,陷入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