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仨还没骑到东四牌楼的时候,就远远地看见一支队伍。这支队伍走得很急,是从东往西走。
“不对呀,解放军没这么早进城呀?”二舅脚下一边蹬着车,一边嘀咕着。不知不觉中,他加快了速度。
大宝也带着我跟了上去。
“是国军!”到了路边,我惊讶地说。
“嗯。”二舅点着头,我们停住了车,等着这支队伍通过路口。
“对了,前几天大舅不是说,城内的国军要陆续出城接受解放军改编吗?”大宝恍然大悟。
队伍走得很安静,只听得到整齐的脚步声。
突然,我在队伍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张贵发,过年好!”二舅冲队伍里的张贵发招着手。
张贵发也看到了我们,他也笑着冲我们招招手,说:“二少爷、大宝、二宝过年好!我们出城接受解放军改编,以后也叫解放军啦!”
“哈哈!”张贵发的话惹得路边看热闹的人们都笑了起来。队伍里的士兵刚开始都使劲儿憋着,突然有一个士兵没憋住笑出声来,惹得其他士兵也都跟着笑了。
我们朝这支队伍挥着手,送别他们,直到他们全部通过。
队伍刚过去,就从西边走过来一队大学生,大宝欢快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我们继续往前骑,骑了五六分钟,超过了一只慢慢行走的白骆驼。
“停车,停车!”我连忙拍着大宝的后背,让他停下车来,“白骆驼!旦子!”我惊讶地喊,“你这是去哪儿呀?”
“二宝?”牵着白骆驼的旦子也惊讶地说,“我去厂甸庙会,逛庙会的孩子们喜欢骑骆驼,我正好可以挣点儿钱。”
“我们去正阳门迎接解放军入城。”我说,“咱们一块儿去吧。”
“成!”旦子爽快地回答,然后冲我一招手,“想不想骑骆驼?”
“想!”我立马从大宝的自行车后座上蹿了下来。
“骆驼可跟不上我们的自行车呀。”二舅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
“没事,你们先走,咱们到正阳门城楼下面会合。”我灵机一动说。
“也成,旦子,二宝就交给你了。”二舅说。
“放心吧您!”旦子已经让白骆驼卧了下来。
白骆驼看着我,鼻子和嘴巴翕动着,它还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背,好像在催我赶紧骑上去。
“骑上去。”旦子爽快地朝我说道。
“好嘞!”我一步便蹿到了白骆驼背上的屉子上。
“啾!啾!”旦子发着口令,白骆驼迈开了步子。
“咕咚!咕咚!”
白骆驼脖子上的驼铃响了起来。
二舅和大宝也打响了自行车的车铃,向南飞驰而去。
坐在白骆驼上,我得意扬扬地向下看着四周的人们。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都举着标语,笑着看着我。
“给我一幅标语。”我冲他们喊,“我在白骆驼上举着。”
一个戴眼镜的大学生模样的人把一幅标语高高地举起来,递到我的手上。
我在白骆驼上高高地举着标语,那上面写着“和平”两个大字。
白骆驼走得不紧不慢,终于过了中华门,前面就是正阳门了。
旦子仰头问我:“看到你二舅和大宝了吗?”
“没有,人太多。”我回答说。
“别着急!”旦子安慰着我,“马上就到正阳门了。”
旦子的话音刚落,正阳门的方向就传来了坦克履带碾压路面的“轰隆”声,然后就是锣鼓声、欢呼声、歌声和掌声。
“怎么了?”旦子一边走,一边仰着头问我。
“是坦克的声音,可是怎么没有尘土呢?”我朝南望去。
“一大早,大家就往路上泼了水,尘土起不来了。”一个维持秩序的人笑着说。
三
“嗡嗡——”这个时候,我听到了熟悉的鸽哨声。
循着声音向南望去,我看到一群鸽子正在飞越正阳门城楼,它们先是绕着正阳门城楼飞了三圈,之后就朝我们这边飞了过来。
“旦子!旦子!快往天上看,领头的是四块玉!是我们家的鸽子!”我坐在白骆驼上,仰着头,手指着蓝天,兴奋地喊着。
“看到了,看到了!”旦子抬起头,也兴奋地喊着。
这时候,路上的人们加快了脚步,有人敲起了锣鼓,有人唱起了歌,还有人欢呼着。
就连白骆驼也仰起头,看着前方的人群。
这时,四块玉带着鸽群已经飞过我们的头顶,向着将军胡同的方向飞去。
“嗡嗡——”
我听到那悦耳的鸽哨声久久地回荡在蓝天上。
2016年4月11日—2017年2月15日初稿
2017年2月16日—2017年3月15日第二稿
2017年6月20日—2017年9月18日第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