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还能去哪儿?我们驼队被国军征用了,拉粮草和军用物资。去南新仓,国军仓库。”
“赶快入列!”一个骑兵骑着马,挥动着马鞭从后边赶过来,厉声朝旦子呵斥道。
旦子不敢再说话了,冲我点点头,回到了驼队。
我冲旦子摆摆手:“拉完军用物资,来将军胡同看我们吧。”
旦子回头冲我招招手。
我站在路边,目送着长长的驼队从我面前走过,直到再也听不到驼铃声。
三
我刚从街上回到家,郝俊杰就从西院过来,担忧地对赵姨说:“赵姨,您说秀儿什么时候生孩子不好,偏偏赶上这个时候!”
秀儿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姥姥早就不让她再忙活了,让她老老实实地在家里保胎,不许出门。
赵姨也同样忧心忡忡地看着郝俊杰,问道:“听说开始围城了?”
“可不是嘛!北海、景山、太庙都住满了兵,东单开始拆房子了,说是修临时飞机场。”郝俊杰回答。
“干吗在城里边修飞机场?”赵姨不解地问。
“南苑机场和西郊机场都被解放军占了,只能在城里修临时机场。您没看见这些天飞机老在天上转悠,就是降落不了吗?”郝俊杰说。
“哎哟,这要是真的开战了,咱北平不就完了吗?”赵姨更加担心了。
“谁说不是呢?西直门和朝阳门都已经堆起沙袋来了……”郝俊杰忧虑地说。
“你二舅在家吗?”郝俊杰突然问我。
“二舅在东后院训鸽子呢。”我回答。
“你大舅还回来吗?”郝俊杰又问。
“偶尔回来一趟,前几天回来,说他们‘剿匪总部’搬进中南海了。”我问郝俊杰,“您找他俩呀?”
“就是想听听他们二位对时局的看法。”郝俊杰说。
“走,我带您找二舅去。”我拉着郝俊杰往东后院走。
到了东后院,二舅正在喂四块玉。
“二少爷,北平现在成了一个大兵营,您说这可怎么办呀?”郝俊杰担心地问。
“北平现在不仅是个大兵营,还是个火药桶。”二舅平静地说。
“您说真要打起来怎么办?”郝俊杰问。
“真要是打的话,早就打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这说明什么呢?”二舅说话的声音很平静。
“您是说,打不起来?”郝俊杰疑惑地问。
二舅微笑着说:“等着瞧吧。”
“您这么一说,我心里略微踏实点儿了。”郝俊杰的语气明显地轻松下来。
“对,别想那么多了,把秀儿照顾好。”二舅嘱咐着。
“嗯。”郝俊杰点着头。
“你巡逻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二舅接着嘱咐他。
“现在晚上倒是消停了,一到八点就宵禁了。”郝俊杰说,“就是白天为了抢水,净是打架的。”郝俊杰无奈地笑笑。
今天北平全城停电,自来水也停了,赵姨从街上回来说,大家都在抢水,一挑水的价钱都涨疯了。
也就在这天傍晚,大舅终于回家了。
大舅一进门,看见在院子里忙活的赵姨就交代着:“把窗户都糊上纸条,免得被大炮震碎。”
“大少爷,真的要开打?”赵姨问。
还没等大舅回答,姥爷掀开棉门帘,从屋里出来,大声说:“糊什么糊?不糊!炮弹真要打过来,糊什么都没用!”
赵姨为难地看着大舅,大舅不再说话,而是示意赵姨退下。
“你还知道回家呀?”我第一次看到姥爷如此严厉地对大舅说话。
大舅低着头,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掀起棉门帘,和姥爷前后脚进了屋。
我也跟了过去,但大舅却冲我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希望我进屋,我不知所措地给他们关上了门,夹在门和棉门帘之间,我掀开棉门帘刚想回自个儿屋里,就听到大舅小心翼翼地说:“爸、妈,这几天等南京的飞机过来,我就得走了……”
“走吧!”姥爷回答得很干脆。
“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听到姥姥问,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大舅却没有回答姥姥。
姥爷叹了一口气,稍许,又问:“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舅还是不说话。
“走吧……”姥爷无奈地说。
“唉!”姥姥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谁都不再说话。我只听到座钟的摆针“滴答滴答”地响着。
“爸、妈,我回屋准备一下行李。”终于,大舅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