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丹和妈妈在电话这头哈哈大笑,小姨的话还没说完:“你就说他俩结婚吧,这是多大的事儿啊,咱就这一个闺女,我跟你老姨父还搁家练呢,想着这婚礼上,总得说点啥吧。好,你妹妹就打了俩电话,第一个电话:我俩准备结婚了,过了元旦就领证;第二个电话:婚礼不办啦,我们旅行结婚。哎呀,给我和你老姨父整蒙了,幸亏还是我反应快啊,我说闺女啊,你这不办事儿,我跟你爸这么些年,搭出去的礼金,怎么收回来啊!你猜青青说啥,哎哟,你妹妹现在说话老气人了,她说你们该办办呗,我们把结婚登记照给你洗张大的邮回去,要是实在需要真人串场,找个不加班的周末,我俩飞回去一趟,给你们配合一下也成。”
谢晓丹被幽默的小姨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母亲显然已经是第二次听小姨学这番话了,笑得很舒心:“老姨,人家青青态度挺端正的呀,都说愿意回去给你们串场了嘛!”
“是,我还得感谢她没管我要出场费呢!这孩子啊,越大越隔路,不行,我寻思着,等天暖和了,我得去趟北京,看看他们哪,这好歹也算是结婚了啊,我怎么都有点没回过味来呢。你说高畅他们家也真沉得住气啊,就这么就同意啦?”
“老姨,人男孩儿家有什么所谓,儿媳妇又不要房子,又不要婚礼,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你说得是啊,那我更得去瞅瞅了,别是有啥事儿瞒着我……丹儿,你们在北京联系多,有啥事儿,你可得告诉老姨啊,你不能像他俩那么不懂事。”
“老姨,你放心,真有事儿我肯定第一时间跟你汇报!不过老姨,你要真来北京住哪儿啊,住他俩那儿吗?他们那是个大开间的屋子,住那儿不太方便吧。”
“是啊,青青也说不方便,让我别去,可我不放心,得去啊,闺女养这么大,说嫁就嫁了,算咋回事儿呢,实在不行,我就在附近找个便宜的招待所,也待不了太久。”
“老姨,那你就住我那儿呗,我那儿虽然也不大,但就我一个人,咱俩可以一起挤大床,晚上还能聊天,你要嫌我睡觉折腾,我睡客厅沙发也行,反正自己家,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听到谢晓丹这番话,小姨的声音都舒畅了几分,略推辞两回,就满嘴夸赞着外甥女懂事、疼人,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
果然,芍药花开的时候,小姨大包小包地进京了。陈青和高畅去机场接了母亲,又约上谢晓丹,一家人在便宜坊吃了顿烤鸭,算是接风。陈青果然还是为母亲预订了酒店,小姨嫌他们乱花钱,死活不下车,母女俩在车里别扭半天,到底还是小的没拗过老的,高畅只好把车开到了谢晓丹租住的苹果社区楼下。
等到一切都收拾停当,陈青带着新女婿悻悻地离去,小姨总算是坐在沙发上歇了口气,她指着大门狠狠地说:“没挣俩钱呢,烧的!”话音刚落,笑纹又爬上了眼角,“不过青青这孩子,从小给我跟你姨父花钱就大方,一点不抠。”谢晓丹在门口的穿衣镜里看着小姨笑,她当然明白,这种埋怨是不用劝的。她无非需要个听众,其实,是甜蜜的负担。
小姨的到来,让谢晓丹的生活质量提升了好几个层次。在四川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姨,不仅会腌酸菜,也会灌香肠,五湖四海的风味都在晓丹家的厨房里飘荡起来。陈青和高畅几乎每天加班,小姨做了好吃的,有时中午会挤公交车给陈青送到公司去,晚上就彻底便宜了晓丹的胃。最近一段时间,黎光忙得不像样,别说见面,电话都很少打。三十岁的谢晓丹,除了不定期地和非典型男朋友约会,对于各种蹦迪、唱歌、酒吧、饭局,都越来越没有精神头,工作一天,下班就想回家,小姨在,“家”的吸引力就更大了。
初夏的北京,洋溢着一种轻快的节奏。大地蓄起温暖,于是万物生机盎然,好处是晚风依然凉爽,人的姿态自然也舒展飘逸起来。出了地铁站口,谢晓丹没叫三蹦子,舍不得错过这样美好的初夏黄昏,她一路嗅着空气里的蔷薇、丁香的清甜,戴着耳机,听着音乐,溜溜达达地走进了小区。一开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桌上是小鸡炖蘑菇、麻婆豆腐、地三鲜,外加一汤盆的豌豆尖汤。这是第一次,谢晓丹在北京有了家的感觉。
谢晓丹和小姨一边吃饭,一边唠家常,电视里正播着《舌尖上的中国》,人的心也跟着味蕾一起,被乡愁撩动。小姨给谢晓丹盛了一满碗汤,来了一周,她已经了解外甥女的习惯——晚上不吃主食——似是无意地说:“丹丹啊,你可别因为老姨在,就不跟朋友们出去玩啊?你看我来了一周了,每天你下班就回家,也不出去,这不行啊,得有点社会活动,才能认识更多的人……找对象这事儿,可得上心啊,你不知道,你妈老内疚了,也不敢跟你提。她总跟我叨咕,说当年要不逼着小丁买婚房,兴许你俩也不能分开,要是08年结了婚,估计现在都有孙子了。哎哟,她老后悔了,总说是她和你爸把你给耽误了。”
“我妈咋能这样想哪!老姨,你可得劝劝我妈,那买婚房、炒股票的事儿,都只是导火索,说到底,还是我跟小丁根本就不合适。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可庆幸了,当年幸亏没跟他成,要不然,结了也得离!你可别让我妈瞎琢磨,会憋出心病来。”谢晓丹心里有点发酸,她没想到,一贯强势的母亲,竟然会因为这件事自责到不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