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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君和平阳君都被软禁了。”廉原来报。
廉颇擦拭着已经落尘的盔甲,道:“秦国的使臣已经进入赵国了吗?是谁?”
廉原道:“进入了。使臣是楼缓。”
廉颇手一顿,苦笑:“楼缓真能活。”
楼缓是赵武灵王时的重臣,他居然熬到了自己的恩主赵惠文王都驾崩了还没死。
廉颇知道,楼缓得知赵武灵王被饿死的消息后,曾经诅咒主事者必与他的主君一样不得善终。
原本廉颇以为楼缓说是公子成和李兑,现在看来,楼缓诅咒的人,是否也包括自己的主君呢?
“楼氏一直以为,楼缓所作所为也是为了楼氏的利益,只是与他们里应外合。但楼缓恐怕只是单纯憎恨主君和主君的血脉。”廉颇原本看不清这一点,但现在他不想打仗了,一腔热血冷却了,突然在政务上的脑子就好起来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蔺相如的脸。看见如今的自己,蔺相如是终于欣慰,还是会为自己难过?
蔺相如已经入了土,谁能知道蔺相如会怎么想?
“主父,我们要进入邯郸吗?”廉原问道。
廉颇失笑:“进入之后被严阵以待的赵国宗室以谋反罪抓起来吗?就算我不惧怕死亡,但我去了又能如何?我恐怕连邯郸城都无法靠近。”
廉颇虽成为了信平君,但他不仅被解除了兵权,身边门客也都像当初长平之战他被解除兵权时一样散去了。
廉颇性格暴烈,眼高于顶,本身与门客就相处不好,不是靠人格魅力令门客折服的人。他的门客皆是因为利益围绕在他的身边。
他现在虽然封君,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仕途已经断了,所以自然他的门客又再次离开了。
廉颇一直知道自己的性格,儿子们成家后常年在外地,他几乎与子嗣分家,连家里人都不想和他相处。
像朱襄那样被自己敲着脑袋骂,还锲而不舍端着伤药非要啰嗦的晚辈,他就只有一个。
但即便家人不待见廉颇,如果廉颇谋反,也会连累家人。
廉颇丢下兵权自己跑到外国,他的家人都不会有事。各国国君和贵族有不伤及家人的默契。但谋反就不一定了,哪怕是被扣上谋反的帽子。
廉原也不想自家主父冒着被灭满门的危险去邯郸。
为了赵国,主父连自己一生的名声都毁了,难道非要把这条命卖给无能的赵王,才能偿还先国君的恩情吗?
既然朱襄公在秦国,政公子也在秦国,主父去了秦国哪怕不打仗,也一定会过得很好。
他很想念陪着主父与蔺公一同住在朱襄公家里时的时光。
“蔡泽说是阳谋,还真是阳谋。”廉颇感慨,“现在我只知道平原君和平阳君被软禁,不知道这是赵王还是赵国宗室的命令,不敢擅自行动,只能被动地等待赵王的诏令。但平原君和平阳君都被软禁了,差不多结果也就注定了。”
他放下盔甲,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心灰意冷道:“收拾行李,准备入秦吧。”
“是!”廉原难掩激动。
看着廉原连跑带跳的身影,和突然变得喜气洋洋的其他家丁,廉颇嘴角抽搐,脸上的心灰意冷差点没绷住。
难道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不想离开赵国?!
廉颇命令家丁收拾行李的时候,李牧正在喝酒。
他喝了一坛又一坛,家人都在门外,不敢进来劝说。
李牧得知的邯郸的消息比廉颇落后,蔡泽特意利用秦国的情报渠道,及时把平原君、平阳君被软禁,邯郸城喜气洋洋迎接秦国使臣的事告知了李牧。
李牧第一次有想要提剑砍蔡泽的冲动。
喝酒误事,军营禁酒。虽然这个禁令对将领是一句空谈,但李牧向来以身作则,除了庆功和鼓舞士气的时候,他从来不在军营中喝酒。
现在酒水一坛一坛的灌进肚子里,他却悲哀地发现,自己酒量如此好,都喝撑了,意识还是如此清醒。
“朱襄啊朱襄,你被赵国卖掉了,也要我和廉公重新经历一次你的痛苦吗?
李牧喝进去的酒都化作了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不,这怎么能说是你的错呢,你只是告诉我和廉公,我和廉公如果继续留在赵国,要么被赵国卖掉,要么被赵国杀掉。你不是害我们,你是害怕我们被害啊……”
李牧就像个孩子一样无助的哭泣。
在与匈奴的战场上,他遇到再多的艰难和危险,身上受了再多的伤也没无助过。
他很希望蔡泽是在欺骗他。但他第一眼看到蔡泽传来的消息,他就知道蔡泽就算有所隐瞒,那也定是隐瞒了一些不让自己受到更大刺激的事。
在另一个时空中,李牧不仅是将军,也当过相国。他不但会打仗,在政务上也颇有成就。
这一个时空,他与朱襄、蔡泽交好,得到廉颇、蔺相如、荀子的教导,比另一个时空同年龄的自己更加聪慧敏锐。所以蔡泽隐瞒的事,他猜到了。
不过就是一些赵国宗室争权夺利的破烂事。
那群人大概认为,立下大功的廉公和自己阻挡了他们在赵国微弱时瓜分赵国权力的路。
赵国衰弱不仅会为他国提供瓜分赵国的机会,也能为内部的宗室贵族提供机会,就像当年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