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姚话里两个玄机,一是让他赶紧滚蛋,二是让他回家缠着苏父苏母把工作让给他。
苏父苏母现在还不到五十岁,离退休的年纪还早着呢。但是儿子想老两口把工作让出去,不知道爱子如命的两人会不会愿意。同意的话,大儿媳肯定要闹,不同意的话,小儿子在家闹。
都有一瞬间,苏姚想跟在苏建华的身后回家,看看苏家的这场闹剧。
不过苏建华没有如苏姚所愿地回家,他知道从亲姐那边也没戏以后,倒是消停了两天。
苏姚正想着,可以催他离开了。
没想到他安静地这两天,竟然想出了新的幺蛾子,把苏父苏母搬出来,想要用孝道来压苏姚。
在团里的电话机前,苏姚一脸麻木地听着苏母以一种命令的语气,让她给苏建华争取推荐上大学的名额。
苏家没有固话,甚至是家属院也没有固话,谁也不知道苏建华为了让苏母和苏姚通电话,跨越了多大的艰难。
他给苏母所在厂子打电话,跟苏母约好了下一通电话的时间,在那个约好的时间上,将苏姚带到电话前。
苏姚听见苏建华说苏母想跟她通电话,就知道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用苏母来压她。
腿长在她身上,她可以不去接电话的。但是如果不去的话,那她一个连亲妈电话都不接的女儿,在家属院里难不成还能有啥好名声?
也都知道,团里打出和接进来的电话都有专人在一旁监听,偏偏那接线员是个大嘴巴。
因此谁家有点不可见的人事情,都是写信联系。都不想自家的事情,成了全团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偏偏苏建华不知道这一点,还敢在打电话的时候,明目张胆地说出口这种不敢叫大家知道的内容。
电话另一头的苏母其实也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给她打电话,上次通电话的时候,儿子啥也不说,就让她今天的这个时间,等在厂里的电话旁,他有话要讲。
她不知道儿子在那边是受了委屈,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宣布,到了时间,电话铃声响起之后,她立马接起电话,生怕晚了一秒就给错过了。
“喂,是建华吗?”
苏建华立刻应声,“妈,是我,你稍微小点声,我这边能听见。”
苏母便降低了她说话的音量,“这下声音行吗?”
在苏母旁边,有人正守着,见她跟电话里的人一直在说些没用的内容,就催促快点。后面没人等着,但是打电话是要花钱的。
苏建华也听见那一头催促的声音,当即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妈,我姐想让我姐争取一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但是我姐不愿意,你跟她说说。”
团里的接线员在另一个房间的听筒旁,眼睛直接瞪大了,想不到还有这种事情。
当然,这种事情一直屡见不鲜,谁跟领导关系好,入团入党乃至上大学的机会就会比旁人更多。
接线员也是个知青,虽说平时工作比较轻松,可要是有上大学的机会,就没有人不心动的。
她知道这里面的是周团家属,人家是领导家亲戚,咱一普通人不能比。
却又忍不住心里发酸,耳朵凑近了听筒,想要听得更加认真,甚至拿出本子和笔,欲把对话内容全部记录下来。
她心里发狠,想着都给我等着,今晚就让所有知青都知道。这种事关特权、自身的不公平,是大家最关注的问题了。
于是,苏姚拒绝亲妈的名句,也被她全部记录了下来。
苏母一听儿子能进入大学,立刻站了起来,“把电话给你姐,我跟她说说。”
“姚姚,你是怎么回事,如今你弟弟正到了关键的时候,你只要愿意帮他一把,他就完全的今非昔比了。”
接线员小姑娘已经记下了苏母说的内容,只等记下苏姚说的话,就能回到宿舍里宣传了。
结果就听见苏姚大义凛然地说,“他是什么关键的时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切都应该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团里关于推荐上大学是有明文的章程。我不能因为他,影响团里的运转。团里推荐上大学的名额不多,名额需要给团里的知青,他是团里的知青嘛,他不是,那他就不应该被我们团里推荐上学。他如果去了,那就会有一个好同志,一个本该为社会做更大贡献的好同志失去机会。对你们而言,仅仅是一个上大学的资格,但是对于这个社会而言,你们知道将会有多大的损失吗,你们不知道。”
这是在电话里面,苏姚语速极快,苏母压根没找到插话的机会。
苏姚又机关枪一般的开口了,“也别跟我说苏建华上了大学以后,也会对这个社会产生贡献,你自己儿子什么样,你难道不清楚么,为了他不去下乡,我把好好的工作让给他,他知道珍惜了吗,上班没半年就被厂里给开除了。您觉得就这样的人,他即便是被推荐上大学去了 ,难道不会被人家学校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