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银员拿着学生证瞧了瞧,又抬头看了看她,如此循环了几遍,才终于把学生证还给了她,嘴里喃喃:“看这脸我还以为是未成年。”她拉开摆放香烟的柜门,“拿哪包?”
红的、黄的、白的,英文的中文的。
还有印着各种图案的。
她垂眸,低声开了口:“……白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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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辗转反侧,顾云合久违地梦见了些以前的事情。
有父亲尚且在世时偷偷往她书包里塞小熊饼干的画面,有顾母把唯一的鸡腿夹到顾云昌碗里的画面,也有顾父因为顾母过于娇惯小儿子而两人争吵的画面。
一会儿又跳到顾父因为取景进山拍摄照片,山体滑坡突发泥石流意外死亡的那天。
救护车的鸣笛拉得震天响,担架车的车轮滚滚滑行于瓷砖地板,警车闪烁的红蓝光线一一扫过白大褂医生的脸、街坊邻居的脸、嚎啕痛哭的顾母的脸……最后定格在顾父咽气前的最后一刻,拉着她的手,说照顾好你妈和弟弟。
顾父说完话后,顾云合猝然睁眼,从梦里醒了过来。
手机显示着北京时间六点,天刚破晓。
初晓的光透过玻璃门照射进静谧的寝室,室内所有物件仿佛都笼罩在薄纱之中,还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枕头还带着点湿意。
顾云合躺在床上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才撑着坐起来,走楼梯下了床。
宁圳大学宿舍是标准的四人上床下桌,她下楼梯的时候正好瞥见被自己放置在桌面最里边的那包万宝路,完完整整的,连外边的塑料包装都没拆开。
她到底是没有那个勇气抽。
甚至在昨天晚上回到寝室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连打火机都忘了买。
顾云合轻手轻脚地拉开了衣柜门,把那包烟塞进了衣柜最深处,然后推开玻璃门到了阳台上。
早晨的暑气尚没有那么灼热,轻风打在身上时甚至还能有丝丝的凉意。
她抱着臂膀靠在阳台上吹了会儿风,混沌的思绪才一点点清醒过来。
她们这栋是最靠外边的女生宿舍楼,阳台对外,住得高一点还能直接望到操场。
顾云合她们住的四楼,不算高也不算矮,能看清地面上来往宿舍大门的人。
外边寝室大门六点开放,能看到已经陆续有人进出了。
顾云合随意往下扫了一眼,就见得一辆小跑车从路的那头驶来,然后缓缓停在了她们宿舍大门前。
她无意关心,垂眸收回了目光。
洗手间在阳台上,顾云合走进去洗漱完,抬手随意擦了一下刚洗脸时不小心打湿还在滴水的鬓发,对着阳台上贴着的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
可能是晚睡多梦的缘故,她眼睑下泛起了淡淡的青色,在一张白净的脸上尤为突显。
头顶上挂着的几件衣服正随风飘着,是前些天洗的,已经干了。
现在回房间里也没事做,动静太大还会吵醒睡觉的室友,顾云合抿了抿唇,拿起放在一边的晾衣杆,把挂在上边的衣服戳了下来。
上边挂着的除了她的短袖裤子外,还有几件风格诡异,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小洞的t恤。
那是方一可国庆前在网上跟风买的衣服,美名其曰什么千禧风,结果人买来放洗衣机里洗过后,就晾在这里没管过了。
顾云合衣服收到最后一件,手上一个没拿稳,晾衣杆轻微晃动了下,她夹裤子的衣架卡进了方一可t恤的破洞里。
她试着用晾衣杆去戳了几下,结果缠得更乱了。
“……”
好在阳台层高不高,这衣服还能被够到。
顾云合踮着脚,伸出手试图去把缠着的裤架和t恤分开。
夏日灼热,她晚上睡觉就穿了件宽松的纯白色睡裙,裙摆长度及膝刚刚好,面料也是很舒适的。
此刻裙摆随着她踮脚伸手的动作慢慢往上挪,露出一大截白嫩的大腿。
有轻风吹,绵软舒适的面料迎着风软软绵绵地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少女圆润曼妙的身体曲线,引人遐想。
顾云合费力够了半天,才把自己的裤架解放出来。
她刚松了口气,余光忽然瞥见外边大门楼下立着道身影。
还像是站了挺久。
小跑车车型流畅,刚刚还关着的敞篷顶已经打开了。
男人背靠着车门,一只手夹烟,另一只手懒洋洋地搭在落下玻璃车窗的车门上。
无论什么样的姿势动作落在他身上都能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
周惮像是没看见她,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们宿舍大门口。
早上六点。
开着跑车停在女生宿舍门口,也不知道是来接人的还是刚送人回宿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