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窗外雨点噼里啪啦敲击着玻璃窗。
棠月洗完澡,穿上睡衣从雾气缭绕的浴室里走出来。
为?了方便工作人员休息,酒店就订在了大剧院旁边, 棠月房间的?地理位置好,窗外正?对着?大剧院。
窗帘没拉紧,冷风拂动?窗帘, 棠月对寒冷像是无知无觉,走到窗边站了一会儿,目光在霓虹闪烁的剧院停驻。
手机仍然静悄悄的?。
三条消息, 陆卓衍一条都没有回?复。
可惜微信没有显示“已读”功能。
湿漉漉的?雨天最是烦人,棠月过去就讨厌下雨, 偏偏捡走陆卓衍那天, 也?是这么个雨夜。
那天的?雨很大,棠月结束快递站的?打工,穿着?雨衣, 推着?自行车踩过满地银杏树叶。
路过瓦兰巷的?必经之路时, 棠月听见前方传来打斗声。
她并不好奇谁会在深夜跑到巷子里打架,因为?在瓦兰巷, 这样?的?事情天天都会上演。
像一出闹剧, 无休无止。
瓦兰巷和庆西?路都属于老城区,却和那边截然不同, 庆西?路代?表了慈山市过去的?繁华。
而瓦兰巷则是被繁华抛弃的?城中村, 这里鱼龙混杂, 腐朽破败。
生活在这里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这个城市的?最底层, 但不妨碍这里的?人做着?拆迁暴富的?美梦。
棠月跟往常一样?,找个地方藏身, 静静地等待那一场闹剧落幕,然后?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天的?晚自习和快餐店的?兼职重合了,到时候得?请学委吃东西?,让他继续帮忙掩饰她逃课的?事情。
最后?一年了,至少高三要坚持念完。
毕竟答应了那个棠阿婆。
要是做不到,她连做梦都不得?安宁,棠阿婆会潜入她的?梦境,日日纠缠于她,烦不胜烦。
正?当她百无聊赖的?时候,听见别人喊了一声“陆卓衍”。
登时给她喊精神?了,以为?是幻听。
偷偷探出脑袋去看,昏暗路灯下,那个高高瘦瘦、满脸写着?不好惹气息的?少年,不就是她的?便宜哥哥陆卓衍。
棠月:“……”
她从傅家搬走已经有段时间,因为?跟陆卓衍不同班,班级也?不在同一楼层,平时很难遇见。
仔细算来,已经有36天没见过陆卓衍了。
36天,棠月惊觉她竟然记得?如?此?准确的?时间。
在她发愣的?时间里,陆卓衍以一对二,解决了那两个流里流气的?人。
棠月猜想,那两人应该是附近职高的?,时不时就来这儿堵庆阳中学或者音乐附中的?学生要钱。
既然知道了是陆卓衍,棠月心下安心,陆卓衍太?能打了。
傅小鲤说过陆卓衍从小练习拳击,之前棠月见过一次陆卓衍动?手。
但这次好像不同。
在棠月的?印象里,陆卓衍为?人确实拽里拽气,阴险狡诈,竟然背地里偷偷调查她。
除去这一点,陆卓衍其实是个特别有教养的?人。
连揍人都自带分寸,张弛有度,知进退,不冒进。
所?以才能憋着?口气跟她演戏。
这样?的?人,棠月想象不到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的?原生家庭,应该是充满了爱的?。
所?以他才可以活得?肆意?洒脱,意?气风发。
与她拥有截然相反的?轨迹。
眼见着?两个混混互相搀扶,叫嚣了几句狠话,骂骂咧咧地走了。
棠月心里催着?陆卓衍快走人,但那人不仅没走,还抬起头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径直走过来。
等着?他过来一定会被发现,真麻烦。
棠月干脆站起来,准备装作路人,朝着?更黑的?巷子走。
“棠月。”
略显散漫的?声音定住了她的?脚步。
脑后?的?视线实在太?过烦人,棠月不得?不转过头,本该乖巧地问一句“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但这种时候,有些装模作样?却怎么也?无法进行下去。
陆卓衍单手捂了捂腹部,棠月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歪斜,猜想他可能被踢到了腿,腹部也?被击中。
棠月站在原地,尚未思?索出最佳答案,陆卓衍已经走到近前,泛白的?手按住她的?自行车把手,挑起一边眉梢,语调散漫又嘲讽,“妹妹。”
黏糊糊的?雨淋湿了巷道,水珠沿着?别人家的?雨棚流下。
棠月手指紧紧抠着?自行车把手的?金属杆,指尖泛白,“……你不回?家么?”
陆卓衍嗤笑一声,抬起手,指节弹了下她的?额头,“家?”
棠月垂下头,偷偷用手指搓了搓被他碰过的?地方,那一小块皮肤仿佛带着?灼热,微微发烫。
他问:“哪里?”
棠月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望向他,这才发现他嘴角挂着?一道淤青,桃花眼莹润清亮,像被这雨水冲洗过。
忽然之间,棠月丧失了语言功能,无论说哪个地方,好像都充满了讽刺意?味。
陆卓衍伸出手,指节慢条斯理地勾着?她的?书包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