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嫣规规矩矩活了十六年, 形形色色的人不见多少,却是知道,这?世?上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
什么样的人都有, 善的恶的,比比皆是。
可是亦正?亦邪, 不知其来路的,就只有面前这一个。
她顷刻间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就是那?间佛堂里?的主人, 不眴。
整个晏府, 只有他会这?么?叫她“檀越”。
传闻中?, 阿弥陀佛的一千长子,济世?救人的菩萨, 修眉俊目,面色淡淡,有种性冷烧白玉的神威, 容色绝伦。
可他!
他此刻大?手桎梏她的腰身, 不轻不重?地轻揉慢捻着,看上去一派正?经, 实际上凌厉危险的黑瞳中?布满侵略的欲望。
什么?叫今夜他才?是能令她快活的人?
还命令她尊称他为“兄长”。
在宝嫣心中?,兄长是苏赋安、苏凤璘那?样尊敬她、爱护她的光明磊落的君子。
绝不是这?种……
这?种趁夜闯入她和夫婿新房。
性情大?变、言辞孟浪不再遮掩自?己目的对她虎视眈眈的……欺世?盗名之辈。
一个邪恶、可怕的淫僧!
他逼她这?样念, 顿时?叫初始畏惧于他的来路不明, 以及震惊他好似从腥风血雨里?出来, 杀孽深重?的气势,不敢动弹的宝嫣反应过来。
他在玷污她心中?对“兄长”一词的敬仰和尊重?。
这?是一种亵渎。
一想到在佛堂里?还曾受过他道貌岸然的点拨, 对他心生感激,敬重?无比, 又因没听他劝说而歉疚万分,夜夜睡不好,日日吃不香。
登时?,一种被蒙骗的羞愤直冲头顶,她竟在这?一刻,没那?么?惧他了。
“走开。别碰我。”
宝嫣猛然反抗起来,她人娇娇的,推人的力气也只有一点。
可她这?种陡然撒脾气的气势,又艳又惊了旁人的眼。
挣脱不开,宝嫣便焦灼地大?喊起来:“放开我!放开!”
“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她激烈挣扎,拼命朝屋外呼喊,柔嫩的嗓子一声比一声凄厉。
把她重?重?按在腿上的人,幽深而诧异地注视着她,似是没想到在他说完话后,那?样文静娇怯的新妇,居然也有这?么?大?反应的一天。
她就像猝不及防被捕捉进笼子里?惊恐万分的鸟雀。
张着短小而尖利的喙,扑腾着弱小的翅膀,不断跳跃冲击困住它枷锁,面容那?样红涨,神色惊惶那?样,眼神那?样羞怒。
这?是什么?意思?,印象中?她不是,最会忍气吞声吗?
晏子渊在房内责骂呵斥她的时?候,她怎么?不像现在这?样一脸讨厌憎恶他的样子声嘶力竭地大?喊?怎么?只会埋头、委屈哀怨地哭?
难道以前对着晏子渊时?,她都是在装乖。
轮到头来,在他跟前,她就表现出如此性烈宁死不屈的一面。
那?她可真会看人下菜。
一道低沉冰冷的嗤笑声,象征不详地落到宝嫣头上。
她的呼救声在被强制性地锁住喉咙,触及一双被惹怒的黝黑戏谑的眸子时?,如鸦鹊般戛然而止。
像是嫌她还不够害怕一样。
他含着笑,挑起她额前的帘头,捏着她的下巴残忍地说:“叫什么??我不是说了,你丈夫为了请我帮他争夺天下,把你让给我了。找我借种呢。”
这?种话宝嫣怎么?肯信。
“你胡说。”宝嫣近乎咬牙切齿地反驳道。
她娇媚地剜了陆道莲一眼,继续别过头,朝外求援叫人。
鸟雀受惊时?,要么?展翅高飞,要么?就会叽叽喳喳,可以理解,等她叫累了,就会死心了。
陆道莲陪她耐心等待着。
屋外夜色漆黑,混沌不清,从雨声由?小到大?,再到淅淅沥沥。
晏子渊的身影,根本就没露半个影。
安静无声的气氛就像一场十足奚落讽刺的笑话。
明知晏子渊不会来了,宝嫣还是含着一双泪眼,依旧不肯认输地固执地望向?窗外,“夫君……”为了让她认清现实,一只手将她的脸强硬地转了过来。
陆道莲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白玉般凄艳哀婉的面庞,“别望了,他能来早就来了。”
他把他那?些惹人厌下属在烧雪园杀了个精光,晏子渊此时?定然焦头烂额不说,佛堂里?的佛祖看着,却阻止不了,这?种随心所欲的滋味太痛快了。
甚至为之着迷。
他真的,忍耐这?些烦人的清规戒律许久了。
这?人好大?的煞气,宝嫣对晏子渊是失落失望,对陆道莲是陌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