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衡嫉恶如仇的瞧了墨洵一眼,再度用她的白玉圭,朝上方指了指,回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有没有乱说话,冉妃娘娘心里清楚。”
百里九歌更为讶然,这个李玉衡,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她绝不是商人那么简单。
不禁望向墨漓,在他的眼底看见了窥测的华光。他柔声而语:“我不知冉母妃有孕,更不知那孩子的来路。”
百里九歌喃喃:“难道李玉衡说的是真的?”
“真假都好,母妃已经翻不了身了,哪怕她腹中的孩子当真是我弟弟,我既说了将她终生监禁,父王便会依我之言。”
真的?百里九歌望望墨阳,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那背影,如一棵苍柏,如一丛老竹,那种难以窥测的感觉是无从置疑的。墨漓知道,纵是他看不透父王的心思,但他能肯定,自己的要求,父王会答应。
满殿沉默中,众人像是都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墨阳开口。
“冉妃,以后你就在宫里思过忏悔吧,不用出来了。”
冉妃如遭雷击,惶惶的问:“臣妾……臣妾有朝一日还能出来吗?”
墨阳想了想,说道:“等你出殡的那天,孤王允许你葬入王陵。”
冉妃扬起的脑袋垮了,整个身子都垮了,如烂泥般瘫在地上,苍白的脸上还遍布着磕头磕出来的血块,红色蜿蜒了一脸。
她不要,不要啊。
她才不要一生监禁,一辈子都得在那四角形的天地里数着沙漏一滴滴的流干,再添满沙子、再流干,直到白发丛生,红颜枯骨。
她不甘心啊!
怒目瞪着墨漓,那噙满泪水的眼底,是无比浓烈的仇恨,却只换得墨漓淡淡的一眼,淡的没有半点情绪。
如冉妃这般毫无悔意之人,他,已然再不屑一顾。
百里九歌攀着墨漓的颈子,就这么被他稳稳的抱出去,她没有再回望任何人,只是专注的看着墨漓,看他苍白如羊脂玉的脸,看他微蹙的眉,看他那时而如风起云涌、时而又温柔似春水碧波的眼眸。
直到走得远了,她才从他的肩上微微抬高视线,望向身后。那鸿宁殿,在慢慢退远,所有的纷争算计也随着那座殿宇,远去了。
百里九歌娇憨的笑了笑,有万种恬静涌上心窝。
心坎,真的好暖、好暖。
只有在他的怀里,才会这样的暖。
这副怀抱是属于她的,也是这世上最温暖的栖身之所,是她一生一世都刻骨铭心的至宝……
离申时还差半刻的时候,鸿宁殿中,一切告一段落。
冉妃终是没能逃过被监禁终生的命运,因着她受了巨大的挫败,又小产体弱,墨阳让几个宫婢将她送回宫去,派御医过去给她养身。
墨洵苦求了很久也没能改变墨阳的决定,他咬牙切齿,暗暗将这笔债算在了墨漓头上。良妃和墨泓过来劝他,他才悻悻站起来,起身时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李玉衡。
墨洵的瞳孔狠狠缩起。这个女人知道得也太多了,竟连母妃的孩子不是父王的这事都知道。这个李玉衡,留不得!
申时。
夜深如墨,月黑风高,漫天无星。
簌簌阴风卷着土石在地上打滚,那风声像是襁褓中的婴儿被人扼住了脖子而嘶声啼哭。偶有几个宫婢艰难的行过,都将衣衫翻起,蒙在头顶挡风,一边还要看顾手中风雨飘摇的微弱烛火。
漆黑阴暗之中,有什么东西泛着剔透的荧光,那是李玉衡怀抱着的白玉圭。她朝着宫苑后门走去,玉面上用乌金镶嵌的那十四个字“楼雪初融丹尽晓,葭灰萌动玉衡春”,时明时暗。
就在离后宫门还有几丈远时,暗处忽然飞出两道人影。李玉衡停下了脚步,前路被两个杀手挡住了,他们持着刀子,逼近而来。
“饕餮门?”李玉衡初时的惊恐,渐渐归于平静,“我就说,三殿下要是让我活着走出宫苑,我还觉得是太阳从北边出来了呢。”
杀手冷笑说:“让你活该逞口舌之快,现在怕的不行了吧?还不快点喊救命啊,哈哈!”
李玉衡把玩着白玉圭,很不解的样子,“为什么要喊救命,我就不能自救吗?”
两杀手一怔,疑心是听错了还是怎样,接着笑得更嘲讽了:“哈哈,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那就求饶吧,小妞儿,你要是求饶,没准我们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干净的尸体。”
这“干净”二字,惹得李玉衡掩嘴,惊怪道:“原来你们打算先杀我再奸尸啊。”
杀手笑:“哈哈,先奸后杀也行啊!”
李玉衡的眼底冷光乍现,她笑,笑里淬了冰:“不自量力。”
“你刚才说啥?”杀手们脸色变了。
李玉衡答:“我说你们不自量力。”
两个杀手顿时被激怒了,“找死!”举起刀,朝着李玉衡的面门就砍,而她,反倒困倦的揉揉眼睛,就仿佛看不见有刀落下来似的。
黑暗中,忽的有破风声响起,只消弹指一瞬,一道黑影就已杀到了两名杀手身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直戳心脏,两名杀手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便倒地身亡。
李玉衡望着出手救了她的人,有些惊讶:“墨漪?”暗暗低笑:“你一路跟踪我呀。”
墨漪收了刀子,颀长的身影沐浴在昏黑中,有着三分闲逸、三分疏狂、三分雅致,并一分妖冶。
他哂笑:“阿衡倒是一点不怕没命了,胆子大的很。”
“还好吧,也不算很大。”李玉衡笑笑。
墨漪问:“你没事?”
李玉衡道:“还活得好好的。”
墨漪笑了笑:“我送你回玉店。”
“好啊,正准备送你一块玉呢,路上给你介绍介绍。”李玉衡又指了指地上,“这两个家伙要洒上化尸水吗?”
“你倒愿意多费这个工夫。”
“看来你是不想管他们了。”李玉衡拿出了化尸水,洒了上去,“你不管了,那就我管吧。”
将尸体化去后,李玉衡回望着墨漪,长久以来一直压抑在心头的一个问题,终于问了出来:“墨漪,我观你的眉心,总是能看出一股邪气。你我相交十年,你就别瞒我了,实话和我说,‘那个人’是不是在你心脏里埋了寄生蛊,你要是不听他的话,就会心脏剧痛难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