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昭宜帝轻笑,阴鸷的声音,像极了邪魔的呢喃。
“残忍?非是朕残忍,而是你百里九歌太不识趣。你看,连这些畜牲尚知道忠心耿耿,你呢?这么久了都不来向朕汇报周世子的一举一动。只怕朕再不宣你进宫,你就要变成周国人了吧!“
一语宛如是厚重的棍棒打在百里九歌的头顶,震得她肝胆翻腾,惶惶不安的感觉,止也止不住的涌了上来。
昭宜帝,竟然用这种方式逼她!
脑海中似忽的浮响起殷烈火的呢喃:“你这样想,实在太天真……”
是啊,自己太天真了!天真的以为可以将事情继续拖下去,天真的以为可以与昭宜帝拼个鱼死网破……
这里不是无忧无虑的凤凰谷,不是肝胆相照的江湖,而是魑魅魍魉横行的朝堂!她纵然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又怎样?一旦入了这朝堂,便只是一只蝼蚁,昭宜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她踩得干干净净。
可是,她没有做错事,也绝不会觉得后悔!
要她老老实实做墨漓枕边的奸细,时时刺探世子府的举动告诉昭宜帝……这种逢场作戏的事她绝对不会做的!
就在这失神的片刻,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惊得百里九歌堪堪回神,这一刹只见五条大狗朝着笼子扑了过来,而自己恰恰就站在笼子门前!
久在江湖历练,面对这般危险,百里九歌的动作快过思维。
扬袖,出手,飞羽,正中目标。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五条大狗重重砸落在她脚下。
地板震颤,在场所有人无不变了脸色,那纤纤白羽,竟是夺命不见血光,好可怕的造诣!
可方才竟有一枚羽毛射偏了,但见离百里九歌最近的那条狗,陡然飞窜而起,庞大的身躯霎时压在百里九歌的身上!
她被扑得后倾,脚下不由踉跄,还来不及反抗,忽然肩头一阵剧烈的撕痛,仿佛是骨头被生生扯断了般,她痛得忍不住尖声呼叫。
后背蓦地撞在铁笼子上,那坚硬冰冷的玄铁,撞得她后背一阵挫痛,这一刻,她甚至听见骨关节发出的咯噔颤声!
好疼!
身子都要动不了了。
肩膀上的剧痛滚滚袭来,那疯狂的大狗竟再一口咬了上去,这一瞬百里九歌分明看见有鲜血从自己的肩头溅起,在眼前飞溅出缭乱的姿态,染得瞳眸几欲血红!
她狂然呼喊,歇斯底里的暴喝:“滚!给我滚!”疯狂的挣扎起来,犹如被折了一侧羽翼的凤凰,在凄声忿然之中再度展翅!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摸出了护身的短刃,只听到那饰着鎏金昙的刀鞘被抛出落地的脆响,然后下一刻,鲜血飞溅,硕大的狗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将百里九歌的耳震得嗡嗡作响。
锋利的短刀割裂了狗的喉咙,轰隆一声,庞大的躯体坠地。
百里九歌身上一轻,一袭红裙随着娇躯不住颤抖,她剧烈的喘息,看不见沾了满脸的血污,肩头被咬伤的地方还在汩汩流血,方才犬牙咬得太深,隐约可见一角肩胛骨从模糊的血肉之中露出。贴着伤口的衣裙和被狗咬乱的血肉杂作一团,黑红黑红的血,沿着布料攀爬,迅速的扩散成泼墨般凄美震慑的画。
疼,疼到麻木的感觉!
平生头一次感受到何谓无力,何谓渺小,平生头一次的无法控制恐惧的情绪,只能任着恐惧流窜到全身,带来一阵比雪更冷,比冰更凉的寒意。
这一回,她是真的恐惧了。
她是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的认识到,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处境,而那慵懒的坐在飞雪榻上的人——
她也终于知道他有无数的手段可以威胁恐吓她,只要红绡和二娘在他手里,她就注定只能被他捏在股掌之间!
愤怒、惊惧、憎恶、鄙夷,掺杂着心有余悸的感觉,一股脑的窒住了百里九歌的呼吸。她死死的盯着昭宜帝,扯了扯唇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卑鄙……你太卑鄙!若不是我挡在这里,你便要杀了我大姐和二娘吗?堂堂一国之君,滥杀无辜。殷浩宜,你太卑鄙了!”
众人不想她会直呼昭宜帝的名讳,不由的倒抽凉气,纷纷变了颜色。
却只有昭宜帝面不改色,笑得阴险万分。他忽然懒洋洋的抬手,指了指笼子门,道:“朕可没有滥杀无辜,不信你回头看看。”
听言,百里九歌回头望去,竟吃惊的发现,笼门不知何时关上了。
她陡然觉得天旋地转,这方意识到,就在那五条狗扑上来的一刻,笼子旁的内侍就已经关好了门,而她却因投入战斗而没能察觉。
卑鄙!
原来这五条狗根本不是用来对付红绡和班琴的,而是用来对付她!让她恐惧亲人的生命稍纵即逝,让她猝不及防的应战被咬伤。心被如此折磨,却不过是一场戏谑玩弄,令她清楚的认识到忤逆帝王的下场。
殷浩宜——
你果然成功了!
就在这时,笼子里,蓦地发出两声若有似无的呻吟。
只见昏迷的百里红绡眉头皱了皱,缓缓的,吃力的睁开了一双懵懂的眼睛,怔怔的望着周围的一切。
只一瞬间,嘤咛声便化作惊呼。
百里红绡抱住自己的身体颤抖,惊骇的望着地上的五头死狗和那飞溅四处的鲜血。
“三妹妹,你……你……”
她惶惶摇头,歪了的簪子上垂下的星星流苏叮铃铃的响着,诡异刺耳的回声飘荡在殿中。
接着是班琴,也被吵醒了,骇然惊呼着与百里红绡抱成一团,母女俩恐惧的望着百里九歌染血的衣衫和满脸血污,望着她手中那仍在滴血的短刀,然后,她们终于看见了飞雪榻上的昭宜帝。
“陛、陛下?臣妇、臣妇怎会……怎会在……”
班琴恐惧的连话都说不好,当再对上百里青萍狐媚般的眼波时,更是滞住。
百里青萍似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噗嗤一笑,青葱白玉般的指尖挑了挑班琴的方向,“皇上您看,臣妾的庶母和庶妹被您给吓怕了,其实臣妾方才也好怕怕的,只是没想到九歌的武功那么厉害,竟然能把禁卫军训练的狗都杀死呢。”
听言,百里九歌只不过冷哼一声。事到如今,自己若还没看清楚百里青萍的用意,那便真是瞎了眼了。这百里青萍分明与百里紫茹一样德性,这般挑唆昭宜帝,火上浇油,真不愧是百里紫茹的姐姐!
昭宜帝抚着百里青萍尖嫩的下巴,笑道:“朕也是听说了九歌武艺高强,很想找个机会欣赏一番,今日见了,的确是为之一振。只可惜——”
他瞥向百里九歌,笑得令人胆寒:“只可惜,哪怕是练成了筋斗云,也终究翻不出五指山!”
这时,有另一人颤抖的声音响起。
“你……陛下,你还想怎样……!”
这愤怒的、怨恨的,带着哭腔猛然迸发出的声音,几乎惊到了百里九歌。她不能置信的盯着百里红绡,见她跌跌撞撞冲出了笼子,盯着昭宜帝狠声问着,眉眼之间尽是凄楚怨怼。
百里青萍的脸色陡然一变,沉声慢语:“大姐怎么可以这样与皇上说话,难道是忘了自己的身份?那就让妹妹我提醒你,现在的你,可还是奉国大将军府待字闺中的——处子呢!”
听言,百里红绡的脸如覆盖了千层雪,没有半分血色,两只瞳眸凄厉悲怨的瞪着飞雪榻上的两人,一种极致的仇恨和悲痛从她身上扩散而出。
而百里九歌忽的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只觉得百里青萍话末的“处子”那两字,味道怪的很。
“九歌。”
昭宜帝忽然冷笑着开口了。
“朕记得,你是三月初四嫁给了周世子,如今已经两个月了,朕见你乐不思蜀,便宣你进宫来。现在,朕就给你立功的机会,说吧,这段时间周世子有什么动静,你要钜细靡遗的说给朕听。”
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吗?
她冷冷道:“恕我愚钝,只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过活,也只知道墨漓身体很差,出门都少,镇日里都在咳嗽,什么都干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