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哥哥陪着,她就一点也不怕打雷了。
但程昀还记得进去的时候菱宝是缩在被子里的,所以他躺下后把菱宝抱进怀里,轻声说:“睡吧。”
哥哥温柔的声音像好听的摇篮曲,睡意袭来,菱宝闭上了眼睛。
前半夜,这场雨下的好像天被捅破了,倾盆似的倒下来,耳边全是哗啦啦的声音。
还伴随着不小的风声,他们破旧的茅草屋却坚挺地立在雨中。
不过茅草屋虽然没倒塌,院子里的篱笆却倒了。
后半夜,雨势开始变小,淅淅沥沥的,直到太阳升起的前一刻,才停了下来。
院子里又变得一塌糊涂,每次下雨,单收拾院子就很费工夫。
昨晚下的雨太大了,院子里那块小菜地都被淹死了。
连菜地都受此磨难,庄稼更是难以幸免,于是菱宝他们又去帮忙,人手一条竹竿。
村长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黝黑的脸上全都是忧愁。
菱宝问:“村长伯伯,你叹什么气啊?”
“我担心啊。”村长说,“今年的雨水也太多了。”
三天两头地下雨,要不就下的特别久,要不就下的特别大,遭殃的永远都是庄稼。
菱宝拍拍村长,认真地说:“村长伯伯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村长笑了:“对,菱宝说得对。”
随后的几天,又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场无伤大碍的小雨,只不过,对于程仲谦他们来说就有些难挨了。
因为他们是劳工,是来服役的,自然就没得选,无论严寒酷暑,刮风下雨,只要上头不发话,他们就得干。
换句话说,只要没死,那就不能停。
程仲谦还好,差吏有特意关照他。
但他亲眼见到一个男人淋雨后染了风寒,却不能离开去治病,只能忍着,晚上睡觉都是他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然而病怎么能忍呢?只会愈忍愈烈。
某一天早上,程仲谦看到那个人被半死不活地抬了出去。
差吏告诉他,是让那人回去治病了,如果治不好那就治不好吧,但如果治好了,那就还得回来继续服役,如果等他治好,这边也完工了,那就累积到下次。
总之是逃不掉的,除非人死债消。
差吏的表情是麻木后的满不在乎,似乎那人的生死并不能得到他半点关心。
也是,每年因为劳役要死多少人呢,个个都去关心,哪里关心的过来呢?
可是程仲谦回想起那个汉子惨白如纸的脸色,和几乎看不出起伏的胸膛,心里闷闷的,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他第一次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
以前,家里给他恩荫了一个官,他觉得无所谓,既然有了那就当呗。
后来因为一些事官位被夺,流放至此。
他寻找到了新目标,科举,重回京城,为了宝蕙。
但现在,他想问问自己,除了为宝蕙,他是不是还能再做些什么?
程仲谦没有自不量力到觉得自己能改变千百年来的服役制度,但如果能让百姓少死一个,就算只有一个,那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