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剑破开血肉,一如那时沙场上的景况。
他咳了一声,喉间溢上一股腥甜——他该受这一剑的。只是他不希望这般轻易就消泯了恩怨,若如此,她还会好生呆在他身边吗。
阮玉仪亦抬起脸来,歪头展颜笑了,眼中晶莹的泪几乎要落在来:
“臣妾在想,那时死去的怎么不是您,而非得是臣妾的哥哥呢?”
“无权无势,就合该替您而死吗?”
那剧痛蔓延四肢百骸,他费力抬手,欲替她抹去眼泪。
她似是怠于与他多言,反手抽出了长剑。剑上尚还染着血,她回身离开时,就那么一滴,一滴地,落在她身后。
他想跟上去,心口一阵抽痛制住了他,他再次睁开眼来,方知是梦。
眼前还是那金销帐,稍稍侧眼,她还安然睡在他身旁,呼吸匀称清浅,狭小的空间里,氤氲着她身上的淡香,许是香粉,许是生而带来的。
总之这香气侵入他的骨血,似乎难以分离,他长长缓出一口气。
这会儿他额角已是冷汗涔涔,一时半会儿又睡不去,因套上氅衣起身往外走去。
寒风侵肌蚀骨,却予他清醒,使得他从方才那梦魇中剥离出来。
不知在月下立了多久,他再掀开帘子入内时,蓦地意识到自己眼下一身寒气,再与她同衾,怕是会惊醒她。
因而他在一边的榻上和衣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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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仪睡饱了,先行醒来,一探身侧,却是空无一人,她原来只当是他先起了,因趿着绣鞋下榻。
正张口要唤木香进来侍候,小榻上那抹玄色却入她眼帘来。
她心下疑惑他怎会躺在此处,走至近前,见他阖着眼,也不敢惊动了他,只取了小衾来,展开,覆在他身上。
他鼻若削成,眉若点翠,不睁开那双眸子时,倒真温温润润的,使人恍惚觉着好亲近。
阮玉仪伸手,想替他抚平蹙着的眉。不想他蓦地睁眼,捉住了她的手腕。
她惊了一瞬,转而笑道,“陛下醒了多久。”
姜怀央注视了良久,眼前这张面容鲜活生动得叫人鼻尖微涩,他一把将人拽倒,让她跌在自己身上。
他哑声道,“在你盖上被衾时。”
她的手撑在他身前,有些不自在,欲起身,又被他牢牢桎梏着。他的声音落入她耳中,“别动,只是抱会儿。”
她这才乖乖不乱动了。
她觉着今日的陛下似乎有些古怪,莫名睡在了小榻上不说,眼下这副模样,似是对什么有些后怕。
只是她想不明白,他究竟在怕什么呢?
姜怀央忽地意识到什么,托着她的肩使她立起,免得压着她的腹部,而后自己也支起身子。
她配合着他的动作,稳好了身子,眉心微跳。
她张了张口,生疏地用着像是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您会期待着它的降生吗?”她听见自己心如鼓擂。
尽管她并不喜欢这里,但若她往后当真有了身子,避无可避的话,她想,她的孩子会需要他的庇护。
她不愿承认,但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期待着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