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晴引于婶子坐了,又添了被热汤来。
于婶子瞥了眼那白水,面上沟壑皱了皱,似是想做出难过的神色来,“嫂嫂倒与我生分了,吃得这般好,也没想到我,昨儿还来借被褥呢。”
她将这小恩情不断提起。
话已至此,阿晴娘也不好将人晾着,给女儿递去一眼,着她新添副碗箸来。
于婶子这才收了咄咄逼人的架势,转而瞥了眼阮玉仪,笑道,“这姑娘真是个标志人儿,我这大半辈子了也不曾见过这天仙似的人物呢。”
她与阮玉仪正临着做,耸了耸鼻子,嗅见了鼻息间幽幽的香气,又对自己方才所言确信了几分,“真是对不住了,我家那个一吃多了酒便如此。”
她的神态语气皆叫人不适,阮玉仪稍往另一边移了些,轻声道,“无妨。”
于嫂子听她应了,面上一喜,又复攀谈起来,十句里头,有七句都是在诉说自家如何困苦,怕是挨不过这个冬,话里话外都是讨要东西来的。
阮玉仪听得厌了,索性着木香取了一枚钗子来堵她的口。
于婶子欢天喜地接了,道谢不迭,这才划拉起眼前的吃食来。吃得急了,满嘴是油,她随意用衣袖揩去。
这惹得她没了什么心思茶饭,拨弄了两下碗中的东西,索性歇了箸子。
阿晴见状,口里央她一道去看看自己新绣的样,实则是拉着她避开于婶子。
几个姑娘去了闺房,姜怀央自是不便跟着,回了那临时拾掇出来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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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进屋,阮玉仪便瞥见了床榻上展开的大红喜服,旁边散落着各色丝线和针黹盒,想来是一直放在手边的活计。
阿晴知道她瞧见了这衣裳,脸色微红,“原是打算年后的,这寒天一搅扰也好,倒宽限了我许多时日。”
她的声音低低的,隐隐透着些失落。
阮玉仪走至近前,抚摩了下那纹样,唇角含笑,“妹妹是极擅针黹活儿的,瞧这祥云,要飘了似的。”
阿晴一听这话,那点子失落也抛却在脑后了,拉着她的手问,“果真?我还恐绣不好呢。之前托哥哥去镇上打听时新样,无处问去,最后也只能用这些旧样了。”
阿晴虽生于重山之间,到底是年轻姑娘,都是爱漂亮的。
“时新样——奴婢倒是略通一些。”木香道。
她配合地将木香往阿晴处推,“是了,正巧问问你木香姐姐。”
几人凑在一处琢磨女红,口中说着些闲话,谈着谈着,自然也就扯到了阿晴未来的夫婿上去了。
阿晴也乐意提起,一反寻常活泼模样,嗓音温和下去,眉眼弯弯,里边盛满了缱绻柔情,以及纯稚的憧憬。
阮玉仪望着她的眼眸,忽地想起,她似乎也曾有过这般神色。
只是终究事不尽人意,一桩桩,一件件的,将她那份期许消磨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