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喊声遍传长街。
众人早听闻有人打了皇太子旗号解了长安之围,若先?前还是半信半疑,此时却无人在意是真是假。
百姓面上纷纷露出喜色,只这一句话,竟似得了主心?骨一般。
“他……竟然会来?”宋澜站在原地呢喃,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他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算算日子,如果他此时来了,那么便是解长安之围后,他最多停了一日。
一日啊,可算是毫不犹豫的一日。
他就这样笃定北军定会奔袭而至,笃定他根本守不?住汴都??
“来人……”
不?知?所措的兵士低下?头颅,只听小皇帝颤声道:“随朕同赴南城。”
去瞧瞧这位死去多年的“皇太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
这一仗打得很顺利。
鸣金之时,方?霁的天色又昏沉了起来,乌莽既烧山佯攻,便?犯了与宋澜同?样的毛病——分兵太过,在宋泠赶赴时,他几乎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他完全没有恋战,飞快地鸣金收兵而去。
与宋泠最后一次交手,二人的剑锋擦出一串火光,火光之后,乌莽忽然问:“你这样进城去,不?怕他杀了你?”
宋泠半面染血,却没有答话。
乌莽继续道:“一仗败退,他没有了后顾之忧,你以?为他容得下?你?亏我觉得你是聪明人,就这么回汴都?,太过仓促,他们不会认你的!”
宋泠抬眼看他,露出个笑?来,他慢条斯理地反问道:“是吗?”
乌莽抓着剑柄勒马:“但愿不是,盼你我还能交手。”
他转身?离去,宋泠盯着他飞马扬起的烟尘意识到,此战不?成?,他必然还有后招。
毕竟常照尚未回京。
眼下却顾不得这么多了。
宋澜赶来之时,南城一片肃穆。
他下?了马,踉踉跄跄地行了几步,恰好看见宋泠骑马进城,他将?缰绳绕在手上,走得很慢,似乎在思索什么。
越过城墙的阴影处,宋泠才看见站在那处的他。
天色虽是昏沉,乌云却并未积攒,他抬眼的一刹那,有闷雷在远方炸了一声,随即电光闪烁,清楚地照亮了那一张与从前截然不同的脸。
竟然真的是他。
宋澜听见自己内心飞快下坠的声音。
他周遭的禁军中不少人见过叶亭宴,知?晓他曾经是宋澜的近臣,但在闪电落下?的一霎,望着他身?后飘拂的玄红王旗,竟有不?少人应声跪了下?来,热泪盈眶地呼道:“殿下!”
其中便有宋澜身侧那个护军。
他从前随宋泠南征过,方?才还只是呢喃几句,可见到那个眼神,他竟然心?头大?震,情不?自禁,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良久才颤声唤道:“殿下!”
当年南征时,殿下才将将弱冠,他也尚还年轻。
时日倏忽而过,物是人非,烈烈大?风下?,他却重新听见了最初从军时、遇太子阅兵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
路边还有几个方才战时大着胆子抄了木棍和砍刀的百姓,他们既记不?得从前千尊万贵的皇太子的模样,也不?知?晓皇帝的近臣生得如何,只知?战至城门几乎失守之时,是此人神兵天降,保下?了汴都?。
于是他们跪下?便?拜,大?声呼道:“殿下万安!”
至于皇帝——皇帝此时身着布衣,混在人群当中,无人识得。
宋泠叹了一口气,下?马之后步上前来,停在宋澜的身?侧。
宋澜惨白着脸向后仰倒,跌坐在了地上。
从前是臣子跪,君王立。
如今却是兄长立,天子跪。
他嗅见了对方那种冷铁混合着血腥的味道,有些残忍,又很温热。
顺着盔甲抬起头来,他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听见他说:“子澜,许久不?见。”
*
日渐西斜。
硝烟渐渐灭去了,作为都?城的心?脏,皇城在最为混乱之时,仍旧勉力维持着镇定。明光门前从守军换成?了垂头的小黄门,众人的眼睛都盯着远方起火的麓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