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帆把沈令送到学校后,没有直接离开。
他总觉得沈令今天脸色不对,明明看上去状态很差,但精神头又莫名还行。
就好像……是一根绷紧的弹簧,堪堪维持着平衡,稍微拨一下可能就会断掉。
一场考试也就两个小时,稍微处理点文件就过去了,贺闻帆思忖再三,最终选择等在门外。
沈令出来时满脸都是笑,贺闻帆下车向他招了招手,他先是一愣,接着立刻小跑过来。
眼睛圆溜溜的,又欢欣又雀跃:“您没走吗?”
“今天不忙,等你一起走。”
沈令脸颊红扑扑的,抓了抓吹乱的头发:“这多麻烦你啊……”
“不麻烦,”贺闻帆笑了笑,问他:“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沈令的喜悦都要溢出来了,他腼腆的垂下头,努力矜持了一下:“嗯,刚刚加到了同学的微信。”
他把手机珍贵的捧在胸口,试图讲述刚才发生的事。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激动,呼吸好像有点不对。
沈令按了按胸口,气息若有若无地卡在那里,他要用点力才能说出话。
贺闻帆原本还笑着,渐渐嘴角弧度越来越浅,紧接着脸色一变。
“沈令。”他扶住沈令的肩膀:“你先别说话。”
沈令看到贺闻帆嘴唇在动,却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清他的声音了,耳边吵吵嚷嚷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他无意识地歪头:“什么?”
“先不说话,”贺闻帆捏住沈令的手腕:“你哪里难受?”
沈令迷梦地眨眨眼。
他回答不了,胸腔里一阵闷痛,像压抑许久冲破了某种屏障似的骤然爆发。
沈令闷哼一声,眼前天旋地转,而后陷入一片黑暗。
医院走廊静静悄悄。
贺闻帆交完费后独自坐在长椅上。
外套被脱了下来整齐的放在一旁,后背衬衫隐隐可见汗湿的痕迹。
从来没人在他面前晕倒过,还是因为心脏问题。
贺闻帆心有余悸地闭上眼。
虽然因为送医及时并无大碍,沈令很快就能醒来,但不久前兵荒马乱的那一出还是把贺闻帆吓得够呛。
他回想沈令刚才的模样。
沈令神采飞扬地诉着说高兴的事情,然而他不知道,他其实根本没能完整地讲出任何一句话。
贺闻帆听到的全是嘶哑的呼吸声,间或夹杂几个模糊的词汇。
沈令却好像完全不觉得难受一样,依旧兴致勃勃。
直到贺闻帆提醒他。
他脸颊迅速惨白,本就不多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明亮的大眼睛变得涣散无光。
贺闻帆眼睁睁看着他歪倒下去,最后在自己怀里失去意识。
原来沈令心脏有问题。
贺闻帆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所以才总是请假吗?
请了整整一个月的假,只是因为身体负担不过来,而没有其他任何原因。
根本没有什么欲擒故纵,生病加考试,所以累到晕倒。
整整一个月,沈令根本没有分半点心思在他身上,甚至再次见到他时,连他是谁都想了好半天。
贺闻帆感到面颊火辣。
垂下的头有些抬不起来。
贺闻帆知道自己喜欢沈令那张脸,喜欢他泡的茶,也知道自己在意沈令,想要接近他。
虽然认识短短两个月就出现这种情绪难以置信,但都不构成负担。
他可以坦然接受自己被沈令吸引的事实。
毕竟没人会不喜欢沈令。
唯一羞于启齿的,是意识到自己过于傲慢。
贺闻帆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各式各样的人怀着各式各样的目的接近他,他从不会对这些人抱有善意的认知,并时刻防备,这个做法每一次都是正确的。
自然而然的,贺闻帆也凭借以往的经验擅自对沈令做出定义,并自负地认为自己是对的。
直到今天。
贺闻帆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名为难堪的情绪。
他在走廊里坐了很久,才提起精神去看望沈令。
病房里比外面还要安静很多,厚重的窗帘拉紧,光线昏暗。
沈令已经醒了,拧着眉头像在胡思乱想。
床头被摇起来一点,他戴着氧气罩靠在枕头上,看到贺闻帆进来,眉间愁容消散,露出一个笑。
他抬手把氧气面罩摘掉,贺闻帆连忙阻止。
“没关系的。”沈令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