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元容本来已经打起了糊弄的打算。

反正部队的同志也不了解京城化工的情况，先找几个实习生顶着，把摊子撑起来。

等东郊几个厂子腾出人手，再集中力量攻坚项目，既能不影响厂内正常科研生产，又跟上级部门有了交待。

现在见到王庆典，祝元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小算盘破产了。

他递出几根烟，自己也点上根烟，笑道：“我们京城化工全力配合研究生产工作，不过咱们的主要研究方向并不是丙烯酸方向，缺乏相关的设备。不过还请李主任放心，我们肯定会让工艺部门优先研发所需设备。”

他担心李爱国听不明白，最后还补充了一句：“这设备对于我们化工人来说，就跟您们的枪炮差不多。”

现在不是我们不在项目中投入项目，而是缺少相应的设备.您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吧。

李爱国静静听完之后，才笑着取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不用那么麻烦了。京城化工好像在解放前就研究过丙烯酸吧？

化工厂里有轻组份分馏塔、醋酸塔和丙烯酸精制塔这些基础设备。

还有各种化工泵、风机等通用机械。

目前缺少的只有间壁式换热器和固定床反应器了。”

祝元容听到京城化工的家底被清点了出来，先是一惊，旋即看看王庆典，他顿时明白了过来。

“庆典兄，看来您对这个项目确实上心了。”

王庆典笑了：“我这老头子黄土半埋了，舔着张脸老脸出现在这儿，只不过是为了帮咱们新华试剂研究所多攒点技术罢了。”

王庆典用了新华试剂研究所而不是京城化工的名字，立刻引得祝元容和湛厂长一阵尴尬。

“老所长，当年的事情.”

湛厂长刚要解释，王庆典摆摆手道：“当年的事情只不过是发展方向之争，没有孰优孰劣。只是.现在的京城化工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此话一出，湛厂长的脸色微微一变。

王庆典是老所长，因为当年的事儿对京城化工有意见，那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现在竟然指责京城化工没搞好，却有失风度。

湛厂长身为厂领导不便于反驳，旁边一位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人站起了身：“老所长，京城化工目前是咱们全京城最大的化工厂，下属了三十多家分厂。相比较以前，规模提高了将近五十倍。您的看法有点偏颇吧？”

王庆典看看中年人。

湛厂长连忙站起身，板着脸训斥中年人：“老陈，王所长是老所长。身为咱们的老前辈，王所长有权发表意见，咱们这些晚生后辈，要虚心学习，虚心接受。这样才能进步，明白吗？”

这话看似是在教训老陈，其实未尝没有告诫王庆典的意思。

王庆典现在只是个老所长，没有插手京城石化内部工作的权力。

王庆典却似乎没有看出湛厂长的用意，自顾自的看着祝元容问道：“你们京城化工这两年搞出了什么新工艺？研制出了什么新化工品？”

这问题直接戳中了祝元容的肺管子，他神情黯淡下来。

湛厂长想接过话茬，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王庆典接着说道：“工厂的规模再大，依然只是工厂，永远不可能比得上研究所。

你们现在已经抛弃了高先生的教导，把研究所彻底变成了一座工厂。

你们这些研究员，一个个都变成了技术工人。

跟一般工人相比较，只不过是身上穿了白大褂，工具从机器变成了搅拌棒而已咳咳咳！”

王庆典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剧烈咳嗽起来。

李爱国吓了一跳，忙站起身要去帮他捶捶背，却被王庆典用眼神拦住了。

王庆典深吸口气，说到最后声音有些颤抖了，语气也越来越重。

“新华试剂研究所已经彻底死了！”

几位闻讯赶来的研究员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出一声。

湛厂长和祝元容的脸色变得赤红起来。

他们想要反驳，却没办法反驳。

特别是王庆典作为高先生的衣钵传人，有权力指着他们的鼻子骂。

李爱国总算明白了为何王庆典放下手头的研究工作，也要担任这个特聘顾问了。

这爆炸老头儿还是放不下京城化工啊！

只是

老先生啊，咱还得只靠着人家呢，您先把人家骂得狗血临头，咱还怎么搞？

李爱国轻轻咳嗽两声，打破了办公室内寂静。

“京城化工这些年确实是疏于研究工作了。这是有客观因素的。

随着工业化的发展，社会各界对化工产品的需求是越来越多了。

京城化工把精力放在搞生产上，也是为了支援国家建设嘛。”

李爱国的话算是为湛厂长和祝元容找回了点颜面。

祝元容沉默片刻，站起身保证道：“庆典兄，您放心，我永远不会忘记高先生的遗愿。我们保证会完成丙烯酸的项目！”

湛厂长也站起身做了表态。

随后，祝元容更是以技术科长的名义，从各个分厂临时抽调了一批研究员。

这些研究员大部分都是当年跟着王庆典身旁学习过的。

项目组由王庆典担任组长，祝元容亲自担任副组长，二十多位老研究员担任组员。

湛厂长也亲自去协调，费尽了口舌，协调腾空了一间实验室。

李爱国身为部队物资处的主任担任着项目军代表的职务，同时还兼任设备工艺组的组长。

项目组从组建到正式启动，只了不到一天的功夫，这在京城化工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

下午时分。

李爱国看着正在跟在王庆典旁边研究工艺的祝元容和那些研究员们，心中一阵唏嘘。

老所和新厂的路线之争，其实是科研为主和生产为主的争论。

两者孰是孰非没有定论，只不过是在合适的环境下，作出的适当选择罢了。

只不过，现在有了王庆典的那通发火，京城化工上下就像是挨了鞭子，就算是咬碎了牙齿，也会全力支持研制工作。

这对李爱国来说倒是件好事儿。

他放下搪瓷缸子，也开始了自己身为设备工艺组组长的工作。

所谓的设备工艺组就是专门为化工生产设备制造设备。

这年月国内并没有专业的化工设备生产厂家，大部分设备由化工厂的研究员自己设计、自己生产。

遇到无法自行生产的设备，才会想方设法“外包”给其他工厂。

因为有了全套的图纸，所以间壁式换热器的制造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同时，王庆典和祝元容也完成了工艺论证。

项目组的进展一切顺利。

李爱国也松了口气，每天骑着自行车往返于四合院和京城化工厂之间。

——

傍晚，四合院，李家。

李爱国正在奋笔疾书，间壁式换热器制造出来后，设备工艺组马上要着手进行cj型固定床反应装置的制造工作了。

cj型固定床反应装置的图纸李爱国并没有全部公布出去，而是采取分部件生产的办法。

也就是说，每个技术小组都只能拿到部分零配件的图纸，没办法窥视到cj型固定床反应装置的全貌。

倒不是李爱国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而是cj型固定床反应装置是生产高吸水性树脂材料的核心装置。

在这种装置中，反应物从一端进入，经过催化剂床层，与催化剂发生反应，生成所需的产品，然后从另一端排出。

化学反应的分子式之类的都是大通路货，随便一个研究员都能搞明白，但是为什么没办法生产出需要的化合物？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没能搞明白催化剂如何在反应器中产生作用。

化工产品的生产流程很少会申请专利，一方面是为了保密工艺流程，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每一项工艺都有核心技术。

即使你知道了生产流程，只要温度、湿度、配比.等等任何一项不合适，都会导致生产失败。

在后世，cj型固定床反应装置是巴斯夫的看家装置，靠着独一手的绝技，硬是垄断了大半个国际市场的高分子吸水材料的生产。

所以李爱国要把cj型固定床反应装置先做出来，悄悄的测试好，如果高吸水性树脂材料得到大规模推广的话，再推出去，在工厂中进行保密生产。

“反应器壳体、催化剂床层、气体分布装置、进出口管道”

就在李爱国奋笔疾书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李爱国抬了抬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再有几个月就要到年底了，到时候行车工作肯定很忙，得趁着这个时间把固定床搞出来。

片刻功夫之后，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

陈雪茹突然抱着小红升推开门走了进来。

“爱国哥，不好了，许大茂把贾东旭的脑袋开了瓢。”

“这两人怎么又闹上了？”

如果两人只是动嘴皮子的话，李爱国可以袖手旁观，现在出现了伤了人，当他这个街区巡逻队的队长吃闲饭的啊。

李爱国想了想，放下钢笔，直奔中院而去。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天边的火烧云烧得正美，整个四合院镀上了一层血红色的光芒。

李爱国来到中院的时候，水池旁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

阎解成看到李爱国过来，忙让出一个位置。

此时许大茂和贾东旭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的pk，似乎处于中场休息状态。

许大茂眼眶被打黑了，贾东旭的脑壳上沾满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