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又尴尬又快乐。
只有沈识峤离这帮小孩稍远,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觉得这些小孩太幼稚。
“你喜欢听歌吗,我给你买个收录机吧。”初迎说。
现在很多走在潮流前沿的人不仅会有收录机,还会买音箱。
方戬有爱好,别看他平时的工作严谨责任重大,看着也挺古板,可他喜欢听歌,等到后来磁带不流行了,他把磁带好好封存起来,足足有三大抽屉。
方戬觉得太巧了,说:“我刚好想买收录机。”
别人家大多数都是媳妇管钱,初迎可能是赚的多,她会把钱存银行,方戬挣多少她都不过问,也不要求他上交。
不过方戬没啥花钱欲望,就连买喜欢的收录机也要考虑一番。
初迎马上招呼闺女:“咱这就去,顺便买音箱,我有票。”
方戬可是见识到了,有钱就是不一样,想买什么马上就买,不用攒钱,也不用反复考虑要不要买。
小赋很快跑进屋来,初迎这回是开车去王府井东风市场,收录机有各种品牌可以选择,除了在央视狂砸广告的燕舞,还有一两百的各种国产跟三四百的进口品牌。
据说八三年底,很多人凌晨起来在东风市场排队买燕舞牌收音机,不过现在产量提升,不需要排队,也不用预约等货。
“不用考虑价格,你看上哪款就买哪款。”初迎豪气地说。
“看到了吧,有两千块钱的音箱,我听说音箱还有几万块钱的。”方戬逐个看过去。
八十年代中期的贫富差距已经很大,在任何年代能过上品质生活的都是极少数人。
“你选一款,我给你买。”初迎舍得给他花钱。
方戬觉得自己吃软饭已经吃顺溜了,愿意花媳妇挣的钱,不过他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人,最后还是买了三百多块钱的燕舞牌收录机跟差不多同价的熊猫音箱。
要不是初迎坚持,方戬会选更便宜的。
“是不是我挣的钱不够多,你才舍不得花?”初迎问。
“啥叫舍不得花,这收录机跟音箱已经不错了,你挣得够多,现在就挺好,不用再多,你别胡思乱想。”方戬说。
初迎想方戬真好养活,几百块钱的东西他就能很满足。
方戬很喜欢他的新电子产品,回到家把书架擦得干干净净把收录机摆上去,又找出新枕巾盖在收录机上,又马上动手,把两个音箱黑黢黢的音箱都挂在墙壁最高处。
等到傍晚各家做晚饭时,初迎家传出来我的中国心的悠扬旋律。
“河山只在我梦萦,祖国已多年未亲近……”
这两样产品的音质音色还不错。
看方戬坐在桌旁看磁带皮上的歌词,初迎微微感动,这就是方戬的青春。
“这收录机跟音箱花不少钱吧。”姜铁梅问。
初迎笑眯眯地回答:“一共两百多。”
姜铁梅觉得不贵,对新设备很满意:“不错,看着很高级。”
小赋很快组织小孩们来家里看燕舞牌收录机,初迎听着他们唱燕舞,燕舞,简直是魔音不绝于耳。
她打开上面会闪烁的红灯,很骄傲地说:“你们看,灯还会闪。”
小孩们都巴望着赶紧天黑来看灯闪效果。
初迎并不想让方戬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她挣了多少钱,老两口也是如此,但他们都希望她的车赶紧回本,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吃过晚饭,初迎把他们叫到自己屋里,告诉他们先买的车已经回本。
果然姜铁梅松了一口气说:“可回本了,你说这一年给我担心的,以后挣多挣少都是自己的。”
方洪年说:“回本还挺快的,看来开个体出租也不错。”
“爸,妈,我以后干什么你们都不用担心。”初迎说。
姜铁梅好奇极了:“你一天能挣多少?”
方戬制止他妈:“妈,你就别瞎打听了,也别上外边说去,别人打听你就说不知道,要不就模糊点说就行。”
姜铁梅说:“行,我不问了还不行,我知道叫唤鸟没肉,知道闷声发大财,我不到处瞎说去。”
第二天,初迎感觉自己回本之后再开出租的心态跟之前有很大不同,等到傍晚准备收工回家,手里捏着一百六十块营业额,她感觉自己真是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乘风破浪。
方戬下班回到家后,她立刻把这钱给他看,很自豪地说:“你看,这就是我今天的纯收入。”
时间慢慢流淌,她的收入会越来越多。
方戬为她高兴:“挺好,我的软饭有保障了。”
——
等到周日,初迎拉着方戬一块去送闺女上大提琴课,等课程开始,俩人跟别的家长一样,就在走廊里坐着等。
方戬根本就坐不住,说让咱妈来接送多好,他走到门边,贴着不大的玻璃往里看,看到自己闺女:“……”
他招呼初迎:“你来。”
初迎看他一言难尽的表情,感情起身走到门边,跟他一起挤在玻璃处往里看。
学大提琴的孩子一共有十一二个,每个孩子都坐姿标准,正在听老师讲课,就小赋头枕在琴箱上睡得特香。
“她昨晚没睡好?”
“咱闺女一直吃嘛嘛香,睡眠质量特棒。”
小丫头的双臂还保持着拉琴的姿势,精致粉嫩的小脸枕在琴箱上,刚好朝向他们的方向,表情那么柔和满足,好像一副美好安宁的油画。
初迎觉得自己都被治愈了。
“你还笑。”方戬说。
见媳妇满脸欣赏地看向闺女,方戬说:“你看她平时在家玩也不打瞌睡,她不想学就别学,白给他买琴了,还不如当时就租少年宫的。”
初迎心说闺女手风琴能拉得好,那大提琴也能学的好,她只是少了点动力。
她说:“咱们可以把小赋的胡萝卜叫来。”
教室里的老师并不是头一次遇到上课睡觉的学生,可是这个小丫头白白嫩嫩太可爱了,她睡得又香,完全不想打扰她,就想让她多睡会儿,可终究责任感还是占了上风,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把小赋叫醒,小丫头又懵懵懂懂地开始拉琴。
等闺女下课,初迎把大提琴接过来,方戬牵着闺女的小手问:“闺女,不嫌吵?睡得香吗?”
小赋早就忘了打瞌睡的事儿,骄傲地挺着小胸脯:“我拉得可认真呢,老师都夸我拉得好。”
下次再去,初迎夫妻俩带着小赋跟沈识峤一起去,沈识峤接到的任务是对小赋夸夸夸。
沈识峤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小赋,大提琴曲子可好听了,我想听你独奏。”
事实是,他听小赋拉琴,觉得用□□磨牙来形容比较合适,咯吱咯吱的,分明是一种折磨。
小赋眼里满是小星星:“识峤哥,我一定学会拉琴,拉好听的曲子给你听。”
这回是方戬提溜着沈识峤,俩人贴在玻璃处往里看。
果然小赋动力十足,拉琴间隙往教室后看,看到沈识峤那张贴着玻璃窗的小脸,抿着嘴唇甜甜一笑,很快转回头去认真拉琴。
“你这招还真管用。”方戬感叹。
初迎心满意足:“我就说这个胡萝卜好使。”
等回到家,两个小家伙面对面坐着,小赋边拉琴边问:“识峤哥,好听吗?”
沈识峤小脸紧绷,没什么表情:“好听,小赋。”
“可是你没笑啊。”小赋嘟起粉粉的嘴唇。
小丫头要求好高,沈识峤只好调整表情,弯弯唇角扯出一抹笑意。
有听众在,小赋拉得更欢畅了。
初迎倒了杯汽水给沈识峤,说:“真是辛苦你这个小家伙了。”
沈识峤接过汽水轻抿两口:“初阿姨,不算辛苦。”
——
周日,初迎回娘家时,在胡同口看到二姐的煎饼摊子。二姐在酱油厂上班,她的月工资是三十多块,只保证日常生活的话,她跟初恒两个人足够,只是她自己养娃心理压力大,另外日化厂生产的酱油卖得不好,一直有减员传闻,工厂甚至鼓励大家办停薪留职自谋出路。
初恒今年七岁,小男生特别乖巧地坐在板凳上帮妈妈招揽生意。
这时候摆摊没有城管驱赶,初迎牵着小赋的手停下,初夏立刻说给她们摊个煎饼吃。
初迎觉得这样挺好,她那个原本自强自立女汉子一样的二姐终于找回了自我,像是完全走出了渣男的阴影。
一勺面糊,一个春饼皮炸的薄脆,一个鸡蛋卖三毛五分钱。
不要鸡蛋或者自带鸡蛋是一毛五。
现在面粉、油跟鸡蛋都是限量供应,每人定额的供应粮价格才便宜,供应粮面粉一毛多钱,商品粮得四毛钱。
鸡蛋是初冬跑大老远去郊区收来的。
初冬没有门路,要是像饭店一样能把各种食材申请特批,她的价格才能降下来。
所以她的煎饼价格上跟副食店里的比没有优势,初夏的手艺也不好,就像后世调侃中的卧底的水平,面很粘,酱料味道也一般。
“怎么样?好吃吧。”二姐期待地问。
小赋那丫头胃口好,嘴又甜,连连夸好吃,可初迎不想让二姐盲目自信,她说:“二姐,摊煎饼挣得多吗?”
初夏并没受生意差的打击,依旧很乐观,她说:“我就早晚跟周日出摊,一天摊那么几个,现在挣不到钱,等以后攒攒熟客生意应该就好起来了。”
初迎说:“二姐,我有个好营生,不知道你想不想干。”
初夏说你别卖关子,赶紧说。
“当然是卖服装,现在百姓生活安定,手头也有钱,都会往吃穿上花钱。咱们三舅在港城开服装厂,港城的衣服都特别时髦,哪件拿到咱们这儿来都受追捧。咱们从三舅那儿拿货,三舅能给咱最低拿货价,你拿到早市、晚市去卖,不像卖煎饼还得准备食材,轻松还肯定能挣不少。”初迎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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