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踏入宫门，陈钰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到了。

重重殿宇幽暗冷寂，恣意生长的草木掩映着残破的殿门，碎砖烂瓦随处可见。

青石地上残留着深深浅浅的血渍，手印，足印，平躺的人形。趴在倾倒的石狮子上的骸骨，倒毙在坛旁的裹着干皮的马尸……

夜莺婉转的啼鸣与寒鸦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恍若近在耳边。秋风拂过，只觉阴森寒恻……

“你们乞戎人不是很强悍吗，怎么连区区匪盗都对付不了？”陈钰毫不客气道。

阿木骨阴沉着脸望着孟离：“哪有什么匪盗，只有瑞王的兵马。对吗，孟先生？”

孟离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扯下腰间的绦带将头发束在脑后，缓缓向前走去。

阿木骨追上去，质问道：“是你在父王面前摇唇鼓舌，让他与你们大荣国结亲，又是你勾结瑞王，引他来袭击永和宫……”

阿木骨又激动起来。

“八年前你就设好了局，伪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让我把你带进乞戎草原。你讨好珠儿做她的教书先生，又骗取父王的信任。你在我们乞戎族蛰伏三年，就为了将我们一网打尽……”

“你……”他上前一把揪住孟离的衣领：“我问你，珠儿呢？”

说着他又挥起了手臂。

孟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珠儿还活着，你……做舅舅了！”

珠儿，是那位与三皇子曦王和亲的郁珠郡主吧？

陈钰和邱影屏气凝神，不近不远地跟在他们身后，尽量让他们忘记她们的存在。

阿木骨一愣，随后吼道：“他跟了谁，是你吗？”

孟离甩开他的手：“休要胡说，她如今是瑞王妃！”

陈钰和邱影相顾无言。

五年前，余将军的女儿，郁珠……

原来如此！

皇上为制衡瑞王，不声不响地与乞戎王联姻。瑞王得知后冒匪盗之名率军奇袭永和宫，抢走了与皇子和亲的郁珠郡主……

曦王妃摇身一变成了瑞王妃，四公子就是阿木骨的外甥！

邱影小声道：“你皇嫂被瑞王抢了。”

陈钰摇头轻叹，哪来的什么皇嫂。皇室与她唯一的关联，也只剩皇上矫诏赐死她和母妃的仇恨了。

阿木骨一拳打在孟离的胸膛上，垂下头痛苦地自言自语着：“她终究还是嫁给了仇人……”

老瑞王病故时，老乞戎王乘丧来袭，率数万骑兵聚集在营州城下。

瑞王身着孝衣，亲上城墙迎敌，射中老乞戎王右胸，不治身亡。乞戎王继位后便以替父报仇为己任，率兵袭扰营州的次数堪称历任乞戎王之最。

瑞王英勇杀敌曾一度被百姓奉为护国英雄，受朝廷褒奖。只可惜自那以后，他就有意纵容乞戎人袭扰，趁机上报朝廷索要兵马粮草。

尝到甜头之后，他更不愿奋力抗敌了，拿着军饷供自己挥霍……

孟离拍着阿木骨的肩膀，安慰道：“身为乞戎族的郡主，在家国百姓面前，没有私仇！”

陈钰不觉冷笑，这话说得还真是冠冕堂皇。

阿木骨果然也被激怒了，他猛然抬头，回身瞪着陈钰和邱影：“我们才不像你们大荣国的男人，拿自己的女人不当人！”

他的母妃是父王从营州抢来的，自出生那日起，他就受尽兄长们的白眼。就算有父王宠爱，也没人真把他们兄妹当成同类。

他们是异类，对乞戎人如此，对大荣人也是如此！

孟离叹道：“若你当初依我之言培植亲信，争取汗位，也不会在议政时毫无说话的余地。你不屑争权夺位，命运自然要被别人掌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