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是谁?
三皇子的满月办完,开恩科的消息也颁布下去好几日了。不说全大周,就是上京的学子已经把布告栏的那条街围的水泄不通。
谢霄倚靠在两仪殿的矮榻上,很没形象的半躺着翻手中的册子,那上面是一些空缺或者即将空缺的职位。谢霄想要培养的是可以完全为自己所用的纯臣,自然要安插在比较重要的位置。他眯了眯眼,视线停留在内阁侍读、光禄寺少卿和大理寺少卿上。
“明忠,这个时候,书院是不是都开学了?”谢霄突然心血来潮,将册子往矮桌上一扔,坐起身来。
“是,皇上,这开恩科的消息一出啊,几乎所有的学子都涌来京都了,学院都提前开学了呢。”明忠笑的一脸谄媚,他清楚皇上近来最上心的事情,说什么样的话能说到皇上心坎上。
“把谢荐叫来,朕要出宫。”谢霄站起来,要去内室里换衣服。伸开双臂一转头发现明忠还站在那,有些惊悚的看着他。谢霄皱眉,“狗奴才,还不快点滚过来。”
明忠一个激灵,叫了守门的徒弟福九去请禁军统领谢荐,自己慌忙上前去帮谢霄换衣服。谢荐是谢霄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皇室宗亲,武艺高强,只听谢霄一人的话。谢霄登基,就力排众议将谢荐推上了禁军统领的位置,当时也有不少大臣反对,被谢霄一句,禁军乃朕亲卫,怼的哑口无言。
谢霄挑了一件纹极少的淡青色长袍,就领着明忠和谢荐出宫了。
“公子,臣听闻,今日有学子在流云水榭举办诗会,公子不妨前往一观。”能呆在谢霄身边都是个顶个的机灵人,谢荐一听皇上要出宫,就问了下属今日京中有什么新鲜事。
谢霄笑着瞧了他一眼:“那就去瞧一瞧。”
顾华思二月份才跟随老师从云州拜访完付老先生而归。他是想休息几天就尽快回到书院,却被老侯爷严令压在了家中。
这才听闻三妹妹选秀进了宫,他不太赞同的问过老侯爷,但老侯爷的话却让他沉默下来。老侯爷说,若是父亲有他一半的上进他也不至于辛苦为候府谋划,时不待我。
顾华思算是世家子中的名人了,听说他回京,世家子和学子都来邀约。他挑挑拣拣最后受邀参加诗会,但到了现场却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手里拿着玉杯把玩。他这一个月来,也细细思量了老侯爷的话,并非家中人认为的那样不想入仕,相反,老师曾说他最适合朝堂。但老师也曾告诫过他,若是心中野性难驯,也不要过早的定下来。所以顾华思跟随老师到处求学,磨炼心性,消磨那颗跃跃欲试想要寻求冒险和刺激的心。
水榭中央的木台之上,学子们高谈阔论,从诗词歌赋谈到写作文章,从风雪月说到朝堂政论。大周对于言论上还算宽容,学子之间谈论政见思想也是很常见的,现下最为推崇的便是儒家学者的思想。其中站在木台上的李姓学子口才最好,以“法古无过,循礼无邪”为中心,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赢得了一众学子的雷鸣般的掌声。
意思就是说效仿古法没有错,遵循旧礼不会出偏差。席间学子纷纷举例,一时之间众人对这种思想的推崇达到了顶峰,或许是无人反对,全都在附和而论。一些守旧古板的学子胆子大起来,开始拿当今皇上颁布的降爵袭爵的政令以及即将要推行出去的土地法令,军事法令作比,隐晦的说皇上最后会自食恶果。
坐在阁楼之上的谢霄一行人,明忠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去看皇上的脸色。谢荐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皇上,张张嘴想缓和一下气氛,还是半句话都没说出来。谢霄手里拿着一只橘子抛着玩:“你们紧张什么,难不成朕会为了几句话杀了他们不成。”谢霄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还带着明显的调笑意味,下一句却冷下语气,表情淡淡,“这世间的学者众多,朕也不能都杀了不是?”
明忠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抬眼正跟禁军统领谢荐对上,两人都选择了闭嘴,转过头去继续看着下面。
阁楼下的学子们不知道,他们正在当今皇上的雷点上蹦迪。谢霄当皇子求学之时,就不赞同当时的邹太傅儒家学说,他并不是完全摒弃,而是认为治理一个国家需要的是切实的法度,法令的改革建立和完善会推动一个国家的进步和发展。父皇准备了这么多年,一直到死都没能完成改革。是他登基之后,所谓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才将降爵法令强行推下去。前几日,他不过说是要巡查京郊大营,就遭到一堆人的阻挠,这帮人真是活腻歪了。
“嗤,”就在下面氛围热火朝天,突然想起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声。这嗤笑声太明显,让所有的声音都停顿了一瞬间。众人寻着声音而去,就见角落里一位公子,一身月白华袍,黑发束冠,矜贵俊雅。脸上是温温柔柔的笑容,眼中闲适的有些漠然,分明是分离开的两种情绪,让人却不觉违和。
顾华思坐在下面听了半天了,这些个学子一个个认为自己是儒学的代表人,在那里大放厥词。他声音很淡,但出口的话带着傲气,“众位兄台,将儒学如此一概而括,却还好意思将自己视为学子么?”
一句话,怼的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学子们瞪大了眼睛。顾华思特意朝着李姓学子笑了笑:“学而不精,丢人现眼。”
那李姓学子当即就坐不住了,将手中的酒杯一扔,疾言厉色:“兄台如此有底气,不如兄台来论一论今日的话题。”
顾华思依旧坐着,连动作都没变一下,“按照‘法古循礼’的主张,就是一切要学过去的样子,追求守旧复辟。既如此,前人仁爱友善,无纷争战乱,为何前朝三世而亡。”
此话一出,水榭之中落针可闻。片刻后,又响起窃窃私语之声,李姓学子憋的脸色通红,搜刮了一肚子的话也没能憋出反驳的话来。
顾华思不在看他,继续道:“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故汤,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礼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礼者不足多。当今皇上改革法令是为民生,众位不去担心自己这次开恩科能不能金榜题名,却在这里人云亦云,沽名钓誉。”顾华思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折扇晃了晃,“早知是这样的诗会,我就不来了,无趣的很。”
顾华思撇下一众人等,自己往水榭外走去,白白浪费了他的时间,还不如去找老师喝茶。
“公子请留步。”顾华思回头,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站在他身后朝着他拱手。
“公子文采斐然,我们家公子与您一见如故,想邀您前往阁楼一叙。”中年人又指了指身后的阁楼,顾华思抬头望去,阁楼之上站着两个人,一个青衫玉立,一个黑衣劲装,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们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