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归来

叮铃——

伴随着佛铃声响起的，还有妇人低低的抽泣声。

有人哭的委屈，声音更是沙哑，“这都是柴哥儿的错，老奴来给四小姐磕头认错了。”

“这自然是杜柴的错。”有人截断了妇人的话语，“平日里他对小姐便不恭敬，这次更是不愿意陪小姐去四里池。他是故意的，他推小姐落水，所以小姐才会这样害怕。”

说着少女也跟着哭了起来，“我家小姐向来心善，不愿和人结仇，却不想被一个下人欺负。”

屋子里吵闹的厉害，景瑟缓缓地睁开眼，朦朦胧胧间瞧见已经去世了多年的祖母小姚氏坐在自己的床头。

景瑟微微一怔，顾不得自己头疼欲裂，立即要坐起身子。

她刚一动弹，小姚氏便察觉了她的动静，“桐桐。”

“祖母！”景瑟抓住小姚氏的手，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气，立刻哭出了声，“祖母——”

她哭的厉害，屋子里的声音也因为她凄惨的哭声而停了下来。

景瑟记得很清楚，在燕朔三十三年景家男丁被全部斩首后，她的祖母没有和众多夫人太太那般选择逃离和求饶，而是独自捧着昔日景家曾接到过写满了赏赐的圣旨，走到了宫门的城墙外。小姚氏跪在门外，当着前来上朝的大臣们，认下了丈夫景铁铭的罪行，最后更是求定燕帝看在景家昔日的功劳上，饶恕景家的女眷。她说，这些在宅子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们是无辜的。

可惜，景瑟早就知道这位西院老夫人，在得知景家落难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便是求助姚家，想离开这个火坑。甚至都没想过，要替丈夫和孩子们收尸。

她的指甲永远染着浓重的色彩，像是和华丽的妆容、衣衫一样，能遮掩她恐惧不安的内心。

“周妈妈你瞧瞧，杜柴都做了什么事。”少女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沙哑至极，“我家小姐都这样了，你还不罚杜柴早点滚。”

这肯定是梦。

定燕帝抄斩景家满门男丁，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要斩草除根、杀鸡儆猴。

“桐桐，这是怎么了？”小姚氏知晓景瑟胆小怕事，却不想这个温顺似幼猫的孩子，居然能哭成这样。

景瑟听到这里，一时有些愣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她们在得知了定燕帝愿意宽恕景家女人和下人们后，都露出了死里逃生的喜悦，没有人可怜那位受了天大委屈的老人，更是避嫌不去提起小姚氏。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等回来的居然是一具冰冷的尸首。

等年纪大点了她才想明白，定燕帝不喜欢景家人掌握兵权，所以即使知道景家有冤屈，也不会给景家人自辩的机会。那个时候，景家人认不认错都必须死。

周围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喜欢藏在角落里的景家四小姐，会发出那样尖利又绝望的哭声。

这样，才能真正的保全景家剩下来的女人们安稳。

过了一会，站不远处的小丫鬟愣了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走到景瑟身边提醒，“四小姐，这是东院老夫人，你不能唤她……”

况且，今儿的梦境还和往日不一样，没有半点血迹发出难闻又刺鼻的腥臭味。

他想，不过是一介女流们，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是，定燕帝心里却是憎恨小姚氏的。

即使知道是在梦中，景瑟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纤细又显得稚嫩的手指，指甲上没有凤仙鲜艳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