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雁乡,那个偏执到极点,永远无法用常理揣测的人。
齐逍不知道他感慨的是什么,只是顺嘴说那是因为沈青芒又开始和他吵架,练出来的。
时间久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心中的悲伤已经消磨殆尽。
她离开之后,他接着拿起桌上的书,却怎么都读不进去。
无论她在哪里,只要她……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息,他一定能寻到她!只需要循着她的心音。
他也忍不住来到她的课堂,看到安雁乡虎视眈眈的眼神时,他突然想到:
也许师父是对的,只有他自己照顾她,才最令人放心。
他有些恍惚,仿佛听到了多年以前,另一个少年的心音。
原来他们不仅聪慧,还敏感。
她用献祭,拯救了整个门派。
两个时辰后,所有人都看见辜岁寒腰间的峰主令变成了掌门令,这意味着原来的掌门,或是飞升,或是陨落。
按理来说,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以让他探听到他的声音,他耳边之前响起许多其他人的心声,都被他刻意忽略,而这句话,也许是那个人执念太深,居然传了过来。
他以为她听了自己能读心,会害怕,会厌恶,没想到她更多的情绪是困窘,却并不怨他。
然后转身离开。
比如女孩就比沈青芒更加大胆。
连理枝……他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小师妹竟和他的大徒弟一起摘下了连理枝?
他理不清那一刻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然而面上却不露分毫,照常和她交流。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学习,他本以为她目前的精力主要在徒弟身上,没想到她自己的修炼也并未懈怠,这么快就可以运用言灵。
他的理智重新占据上风,对他说道:“明日收徒大会,不能有任何差错。我会辅佐你。”
“不,这是师尊的责任,她一定会回来的,她最是负责任,怎么可能抛下这么大的事情不管?”辜岁寒有些语无伦次。
她突然闭关,出关之后遇到宗门大比,没多久又带徒弟前往朝华宫参加齐遥的婚宴,一住便是好几个月,等她回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种独占欲显然出自于爱。
他干脆坦白。
也许他该退一步,远远地看着她,祝福她,为她扫清流言蜚语,这样至少两人有一个能够得到幸福。
他们十八岁的生日宴上,他离她不远,意外听见了她的想法:这个以清有点儿意思,不知道能不能搞到手,让他只为我一人吹笛子。
“她将责任交给了你,你不会让她失望的,是吗?”
他又强压下心里的怒火。
他不忍戳穿她,只淡淡点点头。回到住处时,却流下泪来。
就在气氛有些凝滞时,三师妹齐遥突然出现,一开口就是熟悉的不着调,调侃他和小师妹子孙满堂。
那两个小家伙意外地很亲近他,哪怕他看起来冷冰冰,他们也不会被吓跑。他们心中总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他听了时常莞尔。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那人怎么敢觊觎他的小师妹?忘了师徒伦理纲常吗?
接下来他便听到了小师妹的说话声:“大师兄若有质疑,可去查询留影球以及赛场,不要在没有依据的情况下寒了孩子的心。”
可接下来的几日里,他依然忍不住反复思虑,担心小师妹会因为心软踩进别人的陷阱。
然而情感支配的那一半却主导了他的身体。
他怕他自己再多待片刻,就会忍不住想要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她不再沉重,背负着其他人的身份,可以做自己。
或许有其他隐情,但他心念不动,满眼都是自己的师尊,他探听不出更多。
直到他看到辜岁寒新收的徒弟姜涔云,听到她的心音。
他心中一惊。被动听过那么多人心中所想,他太清楚对方这种想法意味着什么。
他收集沈青芒留下的所有物品,甚至包括床铺上的发丝,以它们为媒介,试了所有的召唤术,只想让她回来。
她那样信任他,尊重他,他却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
他这样又和她的徒弟有什么区别?
为了证明自己和她只是在教学上正常交流,他把自己的教学心得送了一份给她,然而骗得了她,却骗不了自己。
运动会之后,又多了许多人关注小师妹。安雁乡甚至堂而皇之地放下无为峰的事务,来到无崖峰听她讲课。
可为什么,偌大一个太初派,每处都有她的气息,每处都寻不到她的心音。
后来他甚至穿着她的衣服,在无崖峰游荡,反复提醒众人不要忘了她,否则她可能真的回不来。
她享受自己的新身份。
他的眼眸也被她的光彩点亮。
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力之感,愤怒死灰复燃。
但他没想到,命运会如此弄人。
比起他这个大师兄,小师妹显然对二师兄更亲近一些,也许是性格使然,齐逍比他好相处许多。
他愿意永远默默守护她,等她有了孩子,他开始守护她的孩子。
“我无所不能的,无懈可击的师尊啊,如何才能使你真正落入红尘?”
两个时辰前,他分明还在同她交谈,她心里想着的也都是正和她谈论的新一届收徒大会之事。
他终于想到了最可怕的一种可能。
她在维护她的大徒弟,心里也如此想,他觉得很正常,她一向很相信她的那些徒弟。
他竟有些隐隐羡慕。
她立刻所谓的是非之地后,安雁乡正经起来,提出对辜岁寒的质疑,甚至比怀疑对方是卧底,他不得不出言维护。
那曾是一场他以为荒谬的情事,可最终却迎来了好月圆。
那么这一次,他也不要再干预了。
小师妹,这一次,也许你终于会理解我当初的心情了。
哪怕你永远不会得知,你的这份心情,我也曾经拥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