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终章 二

顺天十年，时光悄然而过。

《忠肃公传》由万澈任编撰总裁，在顺天十年完工，后又接撰《承天实录》，按林见深的意思，《承天实录》后会秉承盛世修书的传统，再修《顺天大典》以传后世。

《忠肃公传》修订成册后，万朝云带着隆嘉前往铜州凭吊，林见深给她想了个很好的名头——代天子祭拜恩师。

临行前，万朝云特意去找他，递上自己的辞呈，他没有接，只笑道：“这本《忠肃公传》没有任何私人情感，不提皇后半字，你的归属在哪里？既不是他处，那么朕这里又怎能不给你个容身之所？十年，你还不原谅朕，没关系，朕才二十多岁，还有二十年，三十年，朕可以等你。”

“又何必呢？”万朝云低头，以前只觉得他对自己是补偿，自己无愧于心，不觉亏欠，可他这般不肯收手，让她沉甸甸的重。

“你喜欢圣人，朕就做圣人，你看，盛州今年又丰收了，朕昨日已经告诉你二舅舅，让他召集内阁商议减免田税的事，现在朝廷已经不需要老百姓从自己的口粮里抠出粮食来交税，皇后，这盛世，朕只想与你一人分享。”

万朝云不知该说什么，她喜欢的从来不是圣人，只是他从来不如别人会哄自己开心罢了。

“朕知晓你讨厌男人三妻四妾，所以朕也没有纳妃，而且，朕不日就会下令限妾令，以后纳妾也有了定数，若娶多了，养外室的，被查出来罚款，罚他个倾家荡产，不过你四哥建议，不管男女到了年纪还未成亲的，也罚，他怕是想钱想疯了，不过，很合朕意。”

“陛下，其实我去了就不打算回来，我想去天慕山住。”万朝云几次开口，几次说不出来，可还是说出口了。

“娘娘，这里人多，咱们回家说。”陈东姝起上前道。

“哼，老娘不想生！”

“有什么不简单的，不就是你跟别人生了个女儿吗？他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陛下年轻有为，长得也好，最主要的是，对你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宋是真真想敲开她脑门看看，到底是怎么想的。

隆嘉没有犹豫，跪下便磕头，“隆嘉恭请祖母安。”

晚宴过后，官员贵妇们散去，万朝云拉隆嘉拉到老夫人面前，“您看，都长这么大了。”

十年来，首次出京，如今外头已跟记忆里不一样了，官道宽了两倍多，三辆马车并行都可以。

最值得高兴的是，陈老夫人的身子骨还是那样的硬朗，她见到万朝云，激动得拐杖都不要了，奔过来，握住她的手，含泪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相见，老天待我不薄。”

想除除草，发现寸草不生，被整理得干干净净。

在天慕山住了两年，这两年听过很多来自京城的事，比如太后绝食让皇帝选妃，他没同意，甚至还御驾亲征以躲避。

“安，祖母安，好孩子，快起来。”老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拉起隆嘉，便翻箱倒柜的给她找东西，“祖母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留着也无用，你都拿去，卖了，或者送人做个人情都好。”

隆嘉抬头看她，想问，却发现母亲早已泪流满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想伸手为母亲拭去眼角泪水，可不够高，便只能乖巧下跪，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

她说罢走到挂着他画像的前殿，把手里的书放在香案上，“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希望你喜欢这样的结果，千世万世，我们都没什么干系了。”

“谁和谁打起来了？”万朝云问。

天边霞辉万丈，越过高峰，铺洒而来，为他渡上了层金色，笑容显得更加温柔，更加宠溺了，万朝云突然便想起当年他被赶出宫，她牵着他的手，为他拭去眼角泪水，轻声说：“殿下，别怕，会好的。”

“这都能猜到，不愧是母仪天下的女人，佩服佩服。”宋是真拱手一礼，然后把万朝云往外推，“赶紧回京，千万不要迁都到曲田，曲田只是个小地方，没有龙脉，不兴国运，它不配！”

“母后，咱们为什么要去天慕山住？”隆嘉已经很懂事了，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之前，跟布政使商议的也是住陈家，毕竟是来祭拜陈谦。

看得宋是真等人心都软了，纷纷劝万朝云，“你与陛下成亲这些年，他一没纳妾，二没对你有半句不满，差不多得了，这么好的男人你上哪里找去？”

“祖母，我不要，我有很多。”隆嘉摇摇头，还从自己的小包裹里取出手镯扳指之类的东西给老夫人，“嘉嘉给祖母的，还有很多，等嘉嘉派人送来。”

但话不能这么说，她当即便告罪，“好好好，是我的错，我错的，你好好生，别为我气坏了身子。”

就算宋提辖抢先一步把孩子记在宋家家谱，随母姓，她也只嚷嚷着，还是燕家的种。

宋是真尴尬，实在是，几个东家都搬来天慕山养老了，燕阁老在商行没有股，想产一股，成本又太高，他参不进来，就死皮赖脸以给侄子教儿子的理由，赖在天慕山。

林见深朝隆嘉使了个眼神，隆嘉立刻道：“母后，女儿想回京了。”

“凤禧宫不是咱们的家吗？咱们走了，父皇岂不是很孤单？”

万朝云表示无奈，谁让她好不容易出了趟门，不好好游玩，岂不是要错过机会？

万朝云看着祖孙二人相互送东西，莞尔一笑，这样……真好。

万朝云的队伍一路走，她一路看，当年饿殍遍野的情绪再也没出现，甚至连乞丐都快绝迹了，当然乞丐还是有，杜之不绝。

“女儿要二舅公教，二舅公是状元之才，别人我不要。”隆嘉嘟嘟嘴，可爱得让人无法不去满足她。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皇上要迁都曲田，为什么迁都？还不是为了你，你还不赶紧回京？”

“娘娘，不能迁都啊，您劝劝皇上。”

不过，后来，有事没事让宋是真要第三胎就是了，烦得宋是真有事没事就打一顿燕浩解气。

墓前很安静，听不到除了风声以外的任何声音，万朝云轻轻对隆嘉道：“嘉嘉，磕头。”

离国又与大兴打了一仗，两国都没讨到什么便宜，边界还是那个边界，不过离国当年分封的那些千户们已经发展成新的部落首领，相信不出几年，便再也无力与大兴抗衡。

“这皇上，自己来就好了嘛，带那么多人，干得好。”宋是真嘀咕，说罢开始劝万朝云，“娘娘，您看，对面那条路，原本只是条小径，才几日，便被踩踏成大路了，您再不走，天慕山怕是再也藏不住神秘咯。”

“呵呵，你只是为了你的耳朵清净。”

万朝云心头一颤，是啊，太可怜了，所以要赶紧走。

万朝云上了香，牵着隆嘉的手来到他墓前，他的墓修建得很宏伟壮观，巨大高耸的墓碑，密密麻麻的雕刻着许多字，讲述着他生平功绩。

“皇后，朕不逼你，你在哪，朕就在哪，都随你。”林见深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眼里尽是温柔和恳求，“永远别丢下我。”

两人说着体己话，隆嘉牵着万朝衍的女儿万宝儿过来，两人一脸惊慌失措的嚷着道：“不好啦，不好啦，打起来啦。”

万朝云蹲下，与她对视，温柔的笑着，就像当年温氏对自己那样，“天慕山才是咱们的家。”

不过寻常的一句话，万朝云的眼泪再次落下，不忍再看，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