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间,所有人都同意了,只要不妨碍他们的利益,什么政策无所谓,至于给陈谦盖生词,那不过是面子,他们只需要里子。
“别碰我。”温继佑立刻反抗,奈何两位看起来年纪挺老,力气却不小,加之陆信帮忙,他竟反抗不了,只能嚷嚷道:“陛下,所有旨意都是你下的,你被卖了还为别人数钱,陛下,你醒醒!”
然而郕王听不见了,他出宫后迅速吩咐自己的死士,把温继佑死谏,皇帝龙颜大怒要杀之而后快,他拼死保住的事情传开。
“递了,还没到京城,便被郕王的人拦截了,信早已随送信的人沉入江底,东家,郕王如今得势,会不会转手对付我们?”于思忧心问。
真那么忠正?
电光火石之间,他便明白了,原来守旧派玩了一手倒打一耙,把责任全部推给承天帝,然后站出来做好人,不得不说,这一招,够狠,也够厉害。
李享把之前隐瞒的所有事实全部说给承天帝听,“陛下,温大学士不过是一时激愤,说话确实欠妥,但他忠君为国,若陛下听不得真言,杀了他,天下百姓该如何说您?陛下,臣说的句句属实,还请陛下宽恕温大学士。”
“先生曾给曲田布政使一份信,里面涉及到人丁税的改进,他没递去京城?”
作为皇帝,承天帝第一次任性,双李却不打算放过,两人在门前跪下,扬声道:“陛下,请陛下宽恕温大学士!”
“重新给流民户籍,过往一概不究,今年起,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过往所欠也不必征收。”
于思亲自来禀报的。
“是,现在民间有句话。”
她算是看出来了,郕王当皇帝,要比承天帝当皇帝靠谱,她只是个生意人,谁当皇帝都无所谓,陈谦有声望,换个皇帝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而且郕王想承接他的声望,就必须保护他的声誉。
李享吃痛,怒斥他道:“你属狗的?”
往日里,想要齐聚这些人绝不是件易事,但今日齐集了,还有些人甚至挤不进书房,站在门外。
“民穷财尽?怨声载道?”承天帝揪住李享的衣襟,“你给朕说清楚!军饷不是筹齐了吗?怎么会民穷财尽,怎么会怨声载道?”
“是,属下这便去吩咐。”他庆幸万朝云有个清醒的头脑。
“陛下,如今天下,民穷财尽,怨声载道,大兴再也经受不起任何风吹草动,还请陛下宽恕温大学士,莫要寒了天下臣民的心。”两人齐声道。
“王爷哪里的话,为王爷办事,是我等的荣幸,怎会辛苦?”两人立刻恭敬行礼,俨然一副把郕王当主子的样子。
“是啊陛下,忠言逆耳利于行!还请陛下宽恕温大学士。”李文志也跟着叩头。
离天慕山越来越近的林见深也得了消息,他紧紧握着刚看完的情报,面色如霜,“加快行程,务必十天内达到天慕山。”
众所周知,天下洗牌,就是战乱,数年,或者数十年的战乱,许多家族会被淘汰,连守成的能力都没有。
众人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倾听。
“你们,不忠不义!枉为人臣!”温继佑指着两人鼻子骂了句,甩袖便走,根本不记得自己现在只是个正五品大学士,而别人是正一品内阁大臣。
在场的所有人,他们不能保证自己的家族,能平安的走到下一个安定的到来,所以,必须要在更大的动荡来临之前,遏制住事态的发展。
“滚!”承天帝心气难平,只得冲身边所有人大喊。
承天帝闻言那双原本因为龙体欠安而无神的眸子,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冷光,“你们!你们放肆!”
于思的想法与她一般,皇帝不管换谁,都是林家人,不管是林三,还是林四,与他们都没甚关系。
李享和李文志则立刻召集同党前往郕王府议事,大部分革新派都被罢免和入狱,整个朝廷几乎都把持在守旧派手里,而如今的守旧派,已是郕王的囊中之物。
“王爷,如何各退一步?”李享又道。
众人沉默了,平日里瞧不起那些出身低微的普通人,但这天下,终究是普通人更多些,若秩序当真乱了,就会面临洗牌。
李文志与李享对视一眼,李享扬声道:“陛下,臣,求见。”
万朝云闻言深深蹙眉,“郕王?”
甘泉宫,承天帝望着灰扑扑的天,方才温继佑的话提醒了他,废除新法的旨意是他下的,恢复旧制的旨意也是他下的,同意陈谦离京的还是他,没有人假传圣旨,别人只会骂他是昏君,不会想到他身边有一群什么样的人。
两个内阁大臣求见,若放在以前,他断没有拒见的道理,但今日他谁也不想见,“不见!”
“不见!”承天帝正在气头上,说得毫不犹豫。
这也是众人心中的疑惑,顿时交谈声立刻停了。
“陛下,您答应赦免温大学士了?”李享小心问。
“新法,是陈谦一手制定,虽然于我等不利,但于大多数百姓都是有利的,他在民间很得人心,现在辞官了,黯然离场,固然是我们的胜利,但,我们不能欢呼。”
“还有呢,责任都推到陛下的头上,现在陛下在民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人们只相信郕王,郕王说的,就是对的,郕王要做的,都支持。”
宽大的书房内,或站,或坐,挤满了人,这些人均出身豪门望族,没有一个寒门子弟,他们的官阶,有高有低,有具真才实学的,也有靠家族余荫混日子的。
边上入定般的温继佑睁开眼,看陌生人般看着在自己面前表演的二位,这两人他也弹劾过,以前恨不得他早点横死,今日怎么都帮他说话了?
“踩着先生的血肉往上爬,哼,恭王呢?”万朝云想起林延平,她对承天帝绝对忠心,承天帝被推到风口浪尖,她没道理不管。
“西疆诸部受离国挑拨,有脱离大兴的打算,离国铁骑又时不时骚扰,算是彻底被拖住了,京城的事,她恐怕无能为力。”
李享和李文志同时摇摇头,“杀不得,还请陛下息怒。”
“民怨四起,他们要的不过是能活下去,陈谦的主张是我们所不能容,但我们各退一步,再把责任归拢一下,有人站出来,承担后果,民怨自然便平息了。”
“他杀不得?”承天帝指着温继佑,很得牙痒痒。
跌跌撞撞爬起来,冲向门口,陆信想扶,却被甩开了,他亲自打开殿门,一眼便看到跪在门口的两位阁老,“你们放肆!”
原本与他一道回京,却半路分开的温庭钧此刻正靠在马车上小觑,他今日在马车上看了两个时辰的书,眼睛有些疲累。
突然,马车骤停,他整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直接扑到了对面车壁上。
“咻。”一支锋利的箭生生从后背穿透他整个身体,在剧痛传来之前,鲜血先染红了衣襟。
来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