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一次这般深切感觉到命运之无情强大,即使知道双方都是身不由己,却依旧无法放下一切。
夜色很快降临,巨大的黑幕笼罩着整个琅琊城。
“宁昭——”
越闻天缓缓上眼,沉默半晌,缓缓吐出命令。
一刻后,一匹快马从怡城飞驰而出,直奔豫州军大营。
两人对视了很久,最终是宁昭打破了沉默,“我以为你早就死在了祁山之下的悬崖中。”
秦观月微偏头,一把匕首抵在她颈间,寒光慑人。
而此时文武百官每日上朝的太清殿内依旧灯火通明,一身黄袍的宁昭高高端坐在龙椅上俯视着站在下方的秦观月,一如她刚从浮云山踏进这个朝堂时那般。
侍女正低头收拾着被褥和衣服,闻言手上动作也没停,笑道,“反正姑娘也猜到了,奴婢便不伪装了。”
帐中再次陷入死寂,良久后,程惊鱼才艰难开口,“明日一早……还攻城吗?”
他心中郁气之极,却又无奈仓惶之极,他与秦观月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就像是隔着一座不可攀援的大山,而他与秦观月在山的两头,相互试探,相互算计,又相互不舍。
“求生欲比较强。”秦观月抬眸看着他,“等陛下尝到掌中莲的滋味便懂了。”
程惊鱼脸色也异常难看,转身朝程惊鱼斥道,“钟略,到底怎么回事!”
他看向上方的越闻天,心中纠结万分,他不认为少主真的会因为一人而弃整个雍州不顾,但也不忍就这么放着少主的心上人丢了性命。
秦观月没接茬,走到桌边打开了那檀木盒,从里面取出了一块鹅卵石大小的胭脂色块状物,用手帕包了起来。
“依你所言,这前后不过一盏茶功夫,对方就能将人从太守府中带走,必然是明月姑娘身边的人出了问题。”程惊鱼越想脸色越难看,咬牙道,“那个新进的侍女……”
越闻天捏紧的拳头发出骨节碰撞声,面沉如深潭,刚下战场的杀意未散,此刻如厉鬼修罗一般。
程惊鱼一把抓过那信,只瞥了一眼便变了脸色,艰难扭头看向越闻天,“朝廷以明月姑娘性命威胁,让少主……退兵、受降!”
“这仗也打得差不多了。”他说。
秦观月抱着手炉站在窗前看着头顶的圆月,指尖轻敲炉壁,缓缓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这样安静的日子怕是要结束了。”
确实差不多了,切断粮草供应,最低伤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祁山便是她当初被羽林卫追杀时跳崖的那座山。
然而越闻天却没有纠结于二选一的抉择,反而目光冷然地吐出一句,“能知道太守府中藏着我的人,看来这军中细作还不止一个卫堂。”
“砰!”
钟略跪在地上,手中举着一张折起来的信纸,低下的额上已是满头大汗,“明月姑娘被人掳走,卑职罪该万死!”
秦观月轻出一口气,看曲鸣非合上一支檀木锦盒,问道,“白龙羽还有多少?”
程惊鱼心中一惊,陡然出了身冷汗。
“姑娘笑什么?”一旁的侍女疑惑道。
“朕让他在退兵投降和你的性命之间选一个,若过了子时他还未给朕回复,朕便杀了你。”他语气中带了些兴味,看向秦观月的目光却十分冷漠,“朕真的很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比朕高尚。”
宽大庄严的殿中空旷静谧,烛火摇曳,两人的身影被拉扯映在墙上,角落里的滴漏微微浮动,此刻刚过戌时。
一个时辰后,殿外传来内侍的报更声,子时已至。
龙椅上的人幽幽开口,“子时已至,你想怎么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