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杜锦宁那清澈透亮又带着期许的眼眸,杜寅生点了点头,顿了顿又唤住她:“你且等等。”说着,从旁边的书案上拿了一迭纸,又取了两支毛笔和几块墨条、一个砚台,用一块布包好了递给杜锦宁,叮嘱道:“你偷偷藏好,别让你祖父看见。”
蒙氏不敢再多嘴,走出屋外去检查了门户一遍,见四处都下了锁,鸡鸭也进了栏,这才放心回了屋里,歇下不提。
杜云昌面露喜色,正要说话,就听母亲在一旁断然道:“不行。”他转头看了母亲一眼,识趣地闭上了嘴。
杜云昌也被说得无言以对。
虽说看好杜锦宁的资质,但跟儿子的性命之比,那还是差得太远。
且说杜锦宁和杜方菲回去的时候还提心吊胆,生怕牛氏拿着棍子在院子里守着。以前这样的事常有,一旦小三房的几人不听话,或是惹得牛氏不高兴,她就拿着棍子往大家身上乱打,这也是小三房母女几人看到她跟杜辰生就跟老鼠看到猫一样的原因。今天杜锦宁和杜方菲没有听牛氏的,竟然还敢跑到大房那边求助,牛氏这样对待她们很是正常。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们回到院里时,牛氏已回屋去了,院子里空无一人。
杜寅生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可忽然想到什么,眸子顿时黯淡下来。
她又鞠了一躬:“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伯祖父了。”
“行了,去吧。”杜寅生挥了挥手,望着她们姐弟二人慢慢出了大门,这才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先叫媳妇带了孙儿孙女去歇息,这才对蒙氏和杜云昌道:“你们进来,我有话说。”
这一下杜杜锦宁惊喜了。想要重操旧业,以写手的身份赚第一桶金,没有文房四宝是不可能的。可没有钱,她又没办法买到文房四宝,这就走入了一个死循环。她想念书,就是想解决这个问题。没想到念书的承诺没有得到,倒是这文房四宝却无意中拿到手了。
杜云诚不光资质好,相貌也十分出众,虽出身农家,却是翩翩佳公子一个,走出去虽没有引起掷果盈车,却也很是吸引人的目光。这样的儿子,杜辰生向来十分引以为傲的,谁曾想他会如此短命,听闻妻子生产,走夜路从县里急切赶回村之际,翻车进沟里殒了命呢?
这些年杜辰生对那边三房一家那样的态度,又何尝不是丧子之痛太深,无法从悲痛里走出来?
他摇摇头:“不可能的。你叔叔把云诚看得比什么都重,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这样迁怒宁哥儿了。即便云诚不在了,但他是绝对不会把这个儿子过继给我的。”
杜锦宁今年十岁,把他过继过来,一般来说是要过继到杜云昌的膝下。他跟蒙氏生了三个儿子,独独养活了这一个,而且杜云昌的身子骨一直不大好,要是杜锦宁真的克父,那他岂不是害了自已儿子?
“姐,真的?”杜方苓惊喜地跑过来,一把抓住杜方菲的手,“伯祖父真这么说?那你的婚事指定能退了?”
望着儿子有些没精打采的背影,杜寅生也长叹了一口气。
儿子身体羸弱,资质也不甚佳,一篇文章要背上二十来遍才能记住,偏他还得负担起杜家门户支撑的重担,这身上的压力实在不小,所以他迫切地想要把杜锦宁过继过来,好转移自己这个作父亲的注意力。
杜寅生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眉头微微蹙了蹙,问蒙氏道:“为何不行?”
堂兄杜云诚是个资质出色的人,自打上私塾之后,就不断地受到先生的夸赞。省里的学政大人到县学里巡查的时候,考校过他的功课,曾说了一句:“日后必成大器。”杜云诚果然不负重望,才二十出头就考上了秀才,这还是他的老师怕他成才过早,易骄傲,有意压了他三年的缘故,否则他取得秀才功名只会更早。这在文风并不兴盛的桂省来说,已是十分出色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妻子和儿子,缓缓道:“咱们这一房,人丁不旺,我想把宁哥儿过继过来,好好培养。你们觉得如何?”
“你把云诚过继过来,这样宁哥儿不就成了您的亲孙子了吗?这样三嫂也成了您的儿媳妇,几个侄女自然也就跟着一块过来了。能脱离那个家,估计她们还巴不得呢,哪里会不同意过继?再说,您不一直在气那边把菲姐儿嫁给傻子,坏了杜家的名声吗?菲姐儿成了您的亲孙女,那边还怎么在她的亲事上做文章?退亲也就名正言顺了。”
待蒙氏和杜云昌在屋内坐下,他把那天他用《大学》《中庸》来试杜锦宁的事说了,又道:“宁哥儿那孩子不光有过目不忘之资,而且我观他行事,很有章法,行事果决,小小年纪就十分沉稳,是个做大事的人。最难得的是心地敦厚,不是那等心胸狭窄,睚耻必报的人。”
“快,咱们快些走。”探头去看情况的杜方菲缩回头来,拉着杜锦宁就往牛棚处跑。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娘,这、这是……”杜方菲有些傻眼。刚没在院子里看到牛氏,她还担心牛氏会来找陈氏和两个妹妹的麻烦呢,没想到什么事都没有,杜方苓脸上还带着笑,正跟杜方蕙说着什么,气氛十分好。
杜方菲点点头:“应该吧。伯祖父跟宁哥儿说了,他一定会把这事处理好的。”
“啊,那太好了。”杜方苓跳了起来,差点撞到矮矮的房梁上。
杜方蕙则跑过来,摸摸杜锦宁的手,问她道:“冷不冷?饿不饿?娘把粥做好了,四姐端过来给你喝?”
杜锦宁心里生暖,正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东西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赶紧搬,别黑灯瞎火的还在折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