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还是快些签了吧,”青繁掐了时辰,“朝尘司掌薄一个月俸禄三百六十灵石,一天工作三个时辰,如今已经快耽搁一个时辰了,帝姬再拖延,就请补齐我这十个灵石的俸禄。”
“……”
伴随一声叹息,桓宁帝姬终于从榻上挣扎着爬了起来,接过了折子。
惊动之下,簌簌梨飘扬,帝姬伏于青石之上,轻盈身段,裙摆翩然如昙层层绽放。执笔之时,露出的一截手臂,纤细皓白,凝如霜雪。一时竟让见惯了美人的青繁女仙也微微出神。
她这次倒是爽快,只是折子递回去时,忍不住皱了一张脸,喃喃道:“天底下竟有我这样穷酸的帝姬,早知道不跟桓渊断绝关系了。”
帝姬的模样十分困扰,一向不爱八卦的青繁女仙将折子扔回乾坤袋时,也忍不住接口:“倒是听说帝姬未来的夫婿甚是富饶。”
小帝姬轻轻挑眉,没有接话。
果然,只听女仙说道:“只可惜——”
止住的地方,如出一辙。
只可惜——
是只妖。
纵然西荒海富饶天下,纵然那妖的族群万年前也是仙族,纵然听闻那长凌君即将飞升,也抵不过一个事实——
他的的确确是只卑贱的妖。
而九微山桓宁,却是有着尊贵的赤尾凤凰血脉,纵在洪荒时代,亦是可称霸一方的神主,她更是神羽族的帝姬,父兄皆是帝君之位,上神之尊,能与她匹敌的神君,只怕寥寥无几。
只单单从身份上来说,这原本是天底下最不合适的一桩婚姻,只可惜牵线的乃是天君。天君客客气气地在三天内连下了三道天旨,于是羽族帝君接下了这荒唐的婚事:让一个高贵异常的神女,去匹配一个妖族的皇子。
青繁顿了顿,“可惜西荒海的储君不是他,估计帝姬还是要自食其力了。”
说起来桓宁也算的上是一朵奇葩,天界三司五殿十八部,大多为天生仙体的仙族担任仙官,他们大多有家族荫蔽,为官一是满八千岁必须身有仙职,否则会被流放出天界,二嘛,是为了功德,有了功德,才能飞升。
只有像青繁这种凡人飞升,毫无背景根基的,才会在意那些俸禄。
背靠上古神族,还天天惦记俸禄的,除了桓宁,再没有他人。
“嗯?”小帝姬诧异极了,不由扼腕叹息,“确实可惜。听说鲛族泣泪成珠,若是穷的厉害,教他哭上一哭,也能抵些好日子。”
风过林,漫天雪白,青繁低头,小帝姬眸光盛满无尽的春光,不见喜怒。她只慢悠悠地爬上了藤蔓结的秋千上,没有太多的难过。
这事跟青繁这个每天只求生存的主薄没什么关系。她召来飞剑本要离去,突然又回头,问:“可定好了吉时?”
小帝姬兀自荡着缀满鲜的秋千,漫不经心地开口,“吉不吉的不知道,不过确实是定好了,正是七日之后。”
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日阳光甚好。
青繁沉默了一会,一时不知道在时候来讨账算不算是不合时宜。只能将神识探入乾坤袋,搜索一番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块通透带着仙泽的玉佩,“嗯,贺礼。”
桓宁接来对着阳光照了照,一脸天真,“这是鸳鸯佩里的鸳佩啊繁姐姐。”
“……”
又翻了一遍,找到一节梳子。
“这是独木的材质。”
“这是苦竹做的笛子。”
“这是……”
青繁冷汗涔涔地把自己家底翻了个遍,绝望地发现自己什么能送的东西都没有,可恶,她就是这样一个喜欢单身的社畜!怎么会有成双成对的玩意!
“无妨的姐姐,独木梳也很好,独木难支,夫妻才能齐心。”小帝姬从一堆破烂里捡起那把唯一能看的梳子,贴心地给她想好了理由,眼眸亮晶晶的,“毕竟姐姐天天追着我要账,能送我礼物是不是就代表不讨厌我了?”
小帝姬握住了她的手,柔软,细长,恍若无骨。淡淡幽香从帝姬身上覆来,青繁一下子有些动弹不得。
青繁有些晕乎乎地,“嗯……我本来就没有讨厌你……”反正也不是欠她钱,她只是个没有感情的讨债人。
“不讨厌,就是喜欢喽。”桓宁得寸进尺地搂着她的腰,绵绵软软地好像没有骨头一样,趴在她耳边吹气,馨香满怀,“那姐姐……我的帐是不是可以做点手脚给抹平了?”
“嗯……嗯?不行!”
当了一千年的主薄,要说对什么词最敏感,那定然是假账二字!青繁瞬间从美色中清醒过来,推开了她。
再说了,这不是开玩笑吗?帝姬桓宁负债累累早已不是秘密,况且她整整欠了一百八十多万的灵石!倘若她真动了什么手脚,第二天就要被拉去三司会审了。
桓宁哀怨地叹了口气,“大婚后就要搬出青阳宫了,难道要我天天给斩妖司白打工吗?”
青繁想了想,“斩妖司不是一直有个很丰厚的悬赏吗?听说四顾城那里有了新的线索。”
话说完她又觉得不妥,“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要真的去了,可别说跟我有关系。”顿了顿,还是觉得不妥,“就算你要去,也别来朝尘司找我开通行令。”
话毕,怕惹事的朝尘司主薄踩上飞剑,一溜烟地跑了。
留下桓宁若有所思地看着颤抖的梨枝,风过山谷,梨与风远去,飘进云层里。
看起来为了温饱,是时候重操旧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