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会无所不有,无所不知。
而朝臣们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他们的人里就有着禁军的人马。
之后,不出意外的,迟侍郎明面上告假,暗地里被陛下藏到这地牢里。
或许陛下想着,等到这阵风头过去,就继续让迟侍郎回来,依旧给与他权利和信任,一如往昔。
但朝堂中身着官服的人们却不想要这个结局。
所有的监牢,从外面攻进去或许会困难重重。
但若是从里面动手,反而能够造成出其不意的效果,让刺杀也变得容易百倍。
就这样……迟侍郎死了。
没有在功成名就后,在后人和学生的拥簇下死去,而是很不光彩的死在刺客的手中,这个刺客在完成刺杀后就被身边的护卫们砍死。然后向刺客挥刀众人们发现,这人也是一名禁军护卫。
他们的确是手段龌龊,伎俩鬼蜮莫测,但这一切都是有用的,他们成功的除掉了一位碍眼的劲敌。
同时,陛下似乎也生气于他们的激进和出格举动,一连三日没有上朝。
实际上,姜奕并非是不愿去上朝,而是他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这么做了。
前天晚上,太医就秘密的进入了崇光殿内,而整个崇光殿的宫人们也被清宿出去,剩下了只有姜奕最为信任的崇安一人,侍候在一旁。
姜奕这一次的病势来的汹涌,比上一次太后病势时,更为险要三分。
昨天晚上,若不是他口中含着参片,由医术精湛的太医扎针,在加上他强烈的求生欲,恐怕他是活不过昨天的。
但即使是熬过了这最为凶险的时候,情况也没有多大的好转。
从今天凌晨开始,姜奕就已经开始咯血。
艳红色的鲜血刺激着姜奕的视觉,告诉他自己的身体究竟由多脆弱。
在太医的描述下,他的身躯已经亏空严重,宛如风中残烛,在肆虐吹刮的冬风中凶险的那最火的火苗也奄奄一息。
事实已经摆在姜奕的面前,他活不了多久了。
从战战兢兢伏跪在地的太医口中真正知晓自己的死讯时,姜奕反倒是放松了。
就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在他的心底里悬荡着如此之久,终于落地了。
在姜奕意识到自己生病之后,他就开始让崇安对外隐瞒自己病情,并且将崇安殿的其他人都挪到他处。
如今,在皇宫之内,他唯一可以百分百信任的只有崇安了。
崇安将姜奕的吩咐全数都办好了,他没有辜负姜奕的信任。
但对于目前的情况,崇安很是不安。
他眼巴巴的看着如今连床都下不了的陛下,忧心如焚。
这个时候,他难得埋怨又带着后悔的说道:“陛下……陛下为何……都怪奴婢。奴婢没有照顾好陛下的身体。”
姜奕微微摆了摆头,被子里的手艰难的探出,摸在崇安的额头上。
他面色泛红,双手有些无力,只能借力耷拉着。
“这是朕的身体,如今这个模样,也算是朕的报应吧……”
崇安红了眼,些许的泪滴就挂在眼眶上,声音中也带着几分哭腔:“哪里是陛下的错……陛下这般圣明,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崇安话语中还带着几分的气愤和心疼。
姜奕侧过头来,对着他温和的笑了笑,收回了那有些颤抖的手臂。
“接下来,你还有帮朕呢。之后的江山未定,朕还不能这么快就倒下。”
说道继承人的问题上,崇安皱了皱眉头,面露出苦涩来。
景安公主虽说已经被陛下册封为皇太女,但终究是年岁尚小。依照他浅薄的见识来看,即使皇太女顺应法理继位,恐怕之后的路也更不容易。
估计陛下也在担忧这些吧。
姜奕双眼盯着天板,似乎在死活这什么。
顷刻后,他说道:“算算日子,安乐也应该快上京了。”
安乐公主?!崇安心中有思绪晃过。
但只听见陛下接着说道:“在安乐未回来的这段日子内,就要劳烦你和太医了。”
姜奕的双眸锐利而坚定,声音虚弱而低沉道:“在安乐回来之前,朕务必要活着……活着在朝臣面前宣布遗诏。”
崇安猛地跪了下来,泪涕如雨。
“奴婢……奴婢这就暗中让人去请安乐公主……”
说着,崇安就欲起身。
“不……如今安乐已经在路上了……”
崇安愣住原地,面色带着不安,小心翼翼的反问道:“可如今红衣卫已经……已经都覆灭了……又有何人去通知了安乐殿下?”
姜奕猛地笑了起来,咳嗽声也伴随着不断。
崇安马上膝行到床边,一手摆着陛下的后背,想要暂缓着咳嗽的情况。
姜奕一边笑着,一边说道:“你……咳咳你们都小看安乐了……咳……她那小妮子……咳咳…精得很……咳咳……上次不是也能直奔京城而来,还能混到皇宫内?”
“咳咳如……如今……她应该已经起身了……”
姜奕的笑声渐渐停歇,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只是没想到……最后一次见到……安乐,竟然是在朕将死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