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只想着如何脱离沈平山的控制,如何保护她的母亲。
入仕为官,进内阁掌权,便是唯一的出路。
顾晗书挑眉,“那当你已经掌权后呢?那时你变成了大官,还想做些什么?”
沈知蕴好似没有听见似的,随意地反问顾晗书,“世子有什么心愿?”
沈知蕴唤的是“世子”,而不是“顾晗书”。
意思是顾晗书如果想要权势、地位,他完全可以荫封入仕,日后世袭王位,大盛唯一的异性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既然从出生起就已然含着金汤匙,那他还想要些什么呢?
顾晗书笑笑没说话。
……
沈知蕴低头看着手握的缰绳。
马被绳拴着,人被权拴着。
如果不做些什么,怎么能区分出是人还是畜生。
沈知蕴逐渐收紧了手中的缰绳,抿了下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驾!”
双腿夹紧,挥鞭而去,奔驰如风。
一如她当日奔赴承州,飒爽明珠袍,玉剑划九霄。
晨光渐渐铺平大地。
小贩们都出来劳作了。
骆曾文昨天查了一天账目,坐得腰酸背痛。
邓长春从外面进来,“如何?”
骆曾文把手背到后面锤背,“老了,熬不动了。”
邓长春无语,“我是问你看的怎样了?”
“就一天,能看出来什么?”骆曾文扫了一眼邓长春。
既然要他看账,最好是别催促,谁来催谁来看。
骆曾文的脾气朝廷里谁不知道,邓长春不问了,反正有差错骆曾文会主动说的。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顾晗书昨日和韩宝婷入住了郑府。
等着过两日便是韩馨的婚席,临近的这两日,便更加忙碌了。
韩馨现在不住在郑府,郑家夫人在隔壁主街上租了个院子,当日便从那院子里接新娘子。
然后再敲锣打鼓,绕城一圈,再回到郑府来,给人办得风风光光。
韩宝婷作为新妇请来的高堂,本应是去韩馨现在那个住所留宿。
但韩宝婷和顾晗书身份尊贵,所以不同于寻常人,郑家老爷准备的上房迎接这二位贵人。
一位是诰命夫人,一位是文肃世子。
自然不能按新妇那边的宾客来算,理应奉上座宾。
郑昕辰是韩馨要嫁的人,长得忠厚板正,用顾晗书的话来说,长着一张能给夫子当陪读的脸。
郑昕辰哈哈一笑,“也许真给夫子当过陪读呢。”
顾晗书觉得他不像再说笑,问他,“你以前在梧棠书院读过书?”
“不是读书,确实是给夫子当陪读的。”郑昕辰说。
顾晗书这才有了些印象,想起以前念书的时候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记忆回到那个建筑雅致、颜色清淡的书院中。
“沈知蕴,听闻今日会有陈夫子来教书,会带一个陪读。”少年时期的顾晗书娴熟地侧开一扇窗户,窗户打开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大门口,又难以被人察觉。
“打听这些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沈知蕴撑着胳膊斜斜地看向顾晗书。
“这是陈夫子昨日下课前所说的。”顾晗书表示无辜,故意提高声音打趣道,“沈知蕴,你昨日是不是上课睡着了!”
原本嘈杂的学堂此时齐齐哄笑。
沈知蕴脸色并无愠怒之意,暗自提起笔沾了沾墨,手腕轻转,笔尖墨水准确的甩到了顾晗书的脸上。
顾晗书感到脸上一凉,微愣,然后急匆匆用手一抹,墨渍在脸上晕开,更显滑稽。
学堂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顾晗书眼尖地看到了陈夫子领着一年轻小生向学堂走来,急忙蹿回自己的座位,其他人也立马安静,装模作样地举起书读背。
随即陈夫子和年轻的陪读就走进了学堂。
陈夫子已是耳顺之年,两鬓斑白,双眼却锐利得很,胡子稀稀疏疏,却很整齐。
这年头没点胡子谁敢称大儒?
那个陪读的面容逐渐清晰,好像确实是郑昕辰。
“原来是你啊。”顾晗书感叹到。
郑昕辰笑笑,“世子爷还记得我。”
顾晗书心说,可能是因为那日早上正好沈知蕴惹了他,所以才印象深刻。
“当年我父亲去京中做生意,因为一些原因需要在京中久留,所以父亲干脆把我送到了书院,让陈夫子领着我管着我。”郑昕辰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其实我早当年就见过馨儿呢。”
一提到新妇,郑昕辰脸上的笑意便止不住了。
顾晗书“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郑昕辰有些不好意思到,“当年年纪还小,以为她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当时我还只把她当朋友。后来离京了便总想着再见见她,我俩也通过些书信,但她从来不明言自己的身份。后来我跟着我父亲开始管理家业,进了几次京都没找到。知道去年,才机缘巧合下让我们二人又相遇了。”
顾晗书心说,韩馨因为她父亲,总是很懂规矩,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没想到还悄悄给外男写过信,这在京中名门闺秀里,是相当叛逆的了。
不过在霖州,若是二人有要成眷侣的意向,彼此互赠情物的多的是,何况几封以朋友身份写的信。
所以郑昕辰才把这些讲给顾晗书听。
郑昕辰现在是准新郎,兴奋地和顾晗书讲了好些话。
顾晗书看此人的言行,韩馨嫁给他应当是个不错的归宿。
顾晗书笑笑,又问,“近日逸城是不是有京官来这里查办啊?”
郑昕辰点头,说,“来了两个京官,住在官府。”
“两个?你确定?”
四个大臣查办霖州,确实可能会分开行事。
“我家在霖州立足,富甲一方,树大招风,官府有什么事情,都格外留心打听着,是来了两个,错不了。”郑昕辰肯定地说。
“来了两个什么样的京官?我是说他们二人看起来如何,年长还是年轻?高矮或者胖瘦?”
顾晗书这话问的奇怪,就算是郑家关注着官府,京官大人来查办,哪有探子会专门禀报京官大人的外形。
果然郑昕辰答不出来,苦笑一下,“世子若是想知道,我再派人去瞧瞧。”
“不用,我就是随便问问。”顾晗书拒绝了。
郑昕辰失笑,随便问问?但看世子的样子,好像挺急切知晓是哪二人来逸城查办了。
他还是让人再去打听打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