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早听见院里的动静,但她现在不敢惹恼了沈知蕴,只能陪着笑。
“大公子,夫人的事真与妾身无关啊。”
沈知蕴坐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头发凌乱的狼狈女人,她上了年纪,但年轻时的美貌也不是盖的,现在即使皮肤松弛,故意扮几分可怜,还有几分半老徐娘的风味。
“沈平山是你撺掇的。”沈知蕴语气笃定。
以沈平山薄情寡义的性子,定觉得珍静居晦气万分,怎么可能还备着羹汤主动去看她母亲,何况这羹汤还是姜氏准备的。
姜姨娘当然不可能承认,就凭现在被软禁的处境,她就算陷害沈平山回头与沈平山撕破脸,也不可能跟沈知蕴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撺掇什么?”姜姨娘装傻。
沈知蕴冷笑一声,“你撺掇沈平山去看我母亲,我虽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也许在沈平山身上涂了毒香?或者什么别的法子,碗上抹了药?让我母亲即使未喝羹汤也病急而去。”
姜姨娘悲戚,哭着说,“大公子冤枉我啊!我怎么可能有那胆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计!我一个整日在内院的妇人,从哪里弄那些毒物啊!”
“也许是年轻时老夫人教你的计谋?也许是姜汤河被卸职,还指望大户人家的表妹你能给他些好处所以来讨好你?或者年前你帮邹家小妾准备的迷药,那迷药哪来,这毒药自然也哪来……”沈知蕴一桩桩一件件罗列着姜氏可能的手段,实则在复述她这些年来做的罪行。
姜姨娘跪在地上爬过去拽住沈知蕴的衣袍,沈知蕴一伸腿把她给甩开了。
姜姨娘趴在地上哭着说,“你要罗列我的罪证,我都认!但你要污蔑我说你母亲的病逝与我有关,我可不会承认!这可是一条人命啊!我一个妇人,怎么敢呢?”
沈知蕴冷笑一声,“从这二房院子里抬出的人命还少吗?你若真是个善良慈悲的,我母亲就不会在以前被你欺负出一声病来。”
“我母亲生完我后,三天无法进食,就一口气吊着了,你还和沈平山说这是妇人生子后正常的样子,去找大夫叫外人看了矫情!”
这是沈知蕴还在襁褓之中的事情了,姜姨娘心里又惊又惧,连忙认错,“我错了我错了呀公子,以前……以前那都是老夫人指使的我啊!我从老家被老夫人带到京城,只能依靠她,不敢不听她的话啊!”
“老夫人让你给沈平山繁衍子嗣,要的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妾氏,谁撺掇了你蛇蝎心肠,罔顾任命!”沈知蕴冷声说着。
姜姨娘眼珠子一转,又说,“大公子,以前的一切我都认,您怎么处罚我都成,可夫人的事情真不是我做的啊!”
“你以为你承不承认或者是不是你做的,都还能活命吗?”沈知蕴微抬下巴,睨着姜姨娘,如同在看一只可怜的蝼蚁。
姜姨娘彻底慌了,老夫人现在终日在寿安堂听书,自从有了沈知蕴这个嫡长孙,便再也没有管过她的死活。这些年还不是靠着沈平山的庇护,可现在沈平山八成也不会在意她的死活了。
“沈知蕴你什么意思?你可是朝廷重臣,不能动用私刑的!我是良民,虽是做妾,但也不是贱籍,你再这样软禁我,我就让人告到衙门里去!”姜姨娘瞪着眼睛,也不装了,仇视着沈知蕴。
沈知蕴笑了,“你要谁去帮你告上衙门?你的贴身婢女吗?那签的都是我沈家的卖身契,没有主君的命令,谁敢为你出这么大的风头。你的儿子沈知泽吗?这些日子回来过一次,连他娘的院子进都没进就又跑出去和他那一群狐朋狗友混迹在一起了,赶明快点投胎,下辈子就当个酒虫,被哪家的贵人养在酒樽里,终日一方天地。”
姜姨娘见沈知蕴嘲讽她儿子,气恼极了,指着沈知蕴破口大骂,“你在说什么胡话!他是与达官世家的公子哥们觥筹交错,你懂什么!你如今能在朝堂上任职,还不是仗着你是主君的嫡子,主君帮扶着你,真以为是自己的二两本事能当上朝臣的!”
沈知蕴轻轻摇头,这姜氏可真是愚蠢不堪,对朝廷之臣恐怕连有什么职位都不知道,对大盛中央要职也不知道,竟然觉得自己位列内阁,是沈平山一个侍郎走后门能做到的。有些人活着,已经不用你去嘲笑,她说出来的话,活出来的样子,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你笑什么?你以为你是凭自己本事吗?你别忘了你十岁那年,主君第一次给你和知泽考学,知泽答得比你还要好!”姜姨娘觉得自己儿子受到了沈知蕴的轻视,愤怒极了。
“是啊,他答的比我好多了。”沈知蕴不甚在意地说。
姜姨娘怼人的话梗在了喉咙里,动了动嘴却没说出话,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你什么意思?”姜姨娘问。
“我能有什么意思?沈知泽那场确实答得比我好多了,受到了沈平山的夸奖。”沈知蕴勾起嘴角。
“姜秀淑,你可知道什么叫作捧杀?”沈知蕴看着姜姨娘,一字一字地说出。
姜姨娘心中骇然,“你……你……你是故意的……”
沈知蕴歪着头微笑,“你还不知道吧,沈知泽喝酒还是我教的。”
姜姨娘想起当年,明明自己儿子功课比沈知蕴出色,沈知蕴在京中名声恶劣,还是个纨绔子弟,怎么到现在却成了沈知蕴浪子回头金不换,认了齐老当老师,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而他儿子沉迷玩乐,再无进步……
“是你……是你!”姜姨娘惊叫。
“是你故意的!是你误了我儿!”一瞬间姜姨娘瞪目欲裂,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原来是被沈知蕴给毁了。
沈知蕴故意装作愚钝,捧杀沈知泽,让沈知泽以为自己天赋凛然,然后又故作纨绔,带着沈知泽沉迷玩乐,不复正业,自己又背地里偷偷学着,等沈知泽废了,自己便可乘风而上。
“你不得好死!我杀了你!你毁了我儿!”姜姨娘要爬起来撕扯沈知蕴。
沈知蕴抬脚一踹,用了几分力度,姜姨娘被蹬开,捂着肩膀躺在地上蜷缩着,哀嚎着。
“你以为你还有反抗的本事吗?以前是我年幼,无法护住我母亲,现在你以为你还能与我叫板吗?”沈知蕴阴着眸子,声音冰冷。
蜷缩在地上的姜姨娘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尖锐,如同一个疯子。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你以为你现在又能护住你母亲了吗?你说那么多假设,什么毒粉什么毒香,以为是什么东西加重了那死女人的病,让她撑不过一晚上人就没了!”
沈知蕴皱眉看着地上发疯的女人,姜姨娘撑起身子来,双眸如同毒蛇的眼睛。
“我告诉你吧!害死你母亲的人是你!沈知蕴!”姜姨娘诡异地笑着,如同发了癫。
沈知蕴瞳孔一缩,听见姜姨娘又说,“我撺掇主君去看看那疯女人,让主君宽慰她儿虽在诏狱,但不要过于担忧,那碗汤只是为了赶鸭子上架,催主君快些去珍静居,什么东西都没有加。你母亲是因为担忧你,忧思过重而亡,她是因为你!”
沈知蕴无表情地听完姜姨娘歇斯底里地叫声,搭着扶椅的手却悄悄握紧了扶手,骨节用力得犯了白。
兰玉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恨骂这毒妇人心肠歹毒,气死了夫人,还要推卸到公子头上,让公子伤心。
“哈哈哈你怎得不说话?因为你知道了,你母亲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主君,她就是被你气死的,是因为你!”姜姨娘奸笑着,像得逞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