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的阿娘是天下最好的阿娘,从她出生,阿娘并没有像其他的太太那般,将她丢给乳母,只管讨好阿爹。阿娘亲手带大她,亲手给她缝制衣衫,亲手教她各种人生的道理……
可如今,阿娘为了一个救了舅舅的义表兄,要将她许给那个素不相识的医士!
她是要嫁给宁咏的!与他夫唱妻随、相敬如宾一辈子!她可不想嫁给那义表兄,日日夜夜浑身沾染的,都是药材的味儿!
她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口不择言:“大伯母与婶婶,为了姐姐们的婚事殚精竭虑,可阿娘,却随随便便的要将我嫁给一个蛮夷之地来的医士。我对阿娘,很失望。”
赵锦衣猛地从绣房冲出来。
梅染与鸦青正守在门外,忽地见赵锦衣急急冲出来,越过她们,径直往垂门冲去。
四姑娘向来稳重,从来不曾有过这般失态的行为。
二婢急急的追了上去。
赵锦衣的话,分外的刺痛吴氏的心。
她呆呆的坐在绣架旁,望着自己精心刺绣的百福图,忽地垂下泪来。
无衣默默地走近她,默默地递过一方帕子。
吴氏无力地抬眼,看了无衣一眼,笑道:“我是不是,太过着急了。这事,是应该从长计议的。”
无衣想了想,笨拙地开口:“四姑娘会体谅您的。”
她虽然话极少,但跟在吴氏身边却学到了甚多。
赵家虽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好几代下来,只剩下一个架子了。
康乐坊的人家都挤破了头,想将自家女儿嫁进有前途的人家中。可鲁国朝政混乱,早就入不敷出,发给官吏们的俸禄,早就一再克扣,发到官吏手上的,所剩无几。幸好几位太太的嫁妆丰厚,每日精心盘算着各房的嚼用,这才体面的撑了下来。
二房为什么不多生孩子,二老爷也不纳妾,除了二太太的身体原因,更重要的是二老爷心中清楚,他若是纳妾多生庶子庶女,将来的吃穿用度,都是二太太的嫁妆。二老爷比起大老爷与三老爷,可要清醒得多,脸皮也薄得多。
人生苦短,他为何不住得宽敞些,吃得快活些!何必像二房大房那般,镇日里紧巴巴的过着日子。
吴氏用帕子按着眼角,强颜欢笑道:“响午舅老爷过来,你吩咐灶房一声,早些备好舅老爷爱吃的茶点。”
二太太一向冷静自持,决不会因为一丁点事情而失了方寸。
赵锦衣一失往日的冷静,气冲冲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
梅染跟了她那么久,还是头一回瞧见四姑娘方寸大乱的模样。她随着赵锦衣进了院子,却吩咐鸦青:“将门看严实了,别让其他人进来。”
鸦青十分听话的将院门一关,站得笔直。
春日阳光明媚,透过新糊的绿窗纱照进来,像是在地上铺满金色的毯子。
赵锦衣拿起一本书,想要扔,想了想终究是没扔。她瞧见摆在多宝格上的瓷瓶,想要摔,想了想终究还是作罢。这些东西可都是她精心摆放的,若是少了或者坏了,姐姐妹妹们少不得多加猜测。她虽然气阿娘,却不愿将阿娘欲棒打鸳鸯的事儿说出去。
最后还是在软乎乎的抱枕上狠狠的打了几下绣拳:“阿娘可真是坏透了!”
这狠狠的打了几下,她忽地起了意:“我要见宁家二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