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萧衍和沈南烛死讯传来的那一日,他开始信佛,如今佛前许的愿也算都应验了。
“而叔父若果真非要如此,我和晚晚,也只能竭力阻止了。哪怕叔父认定我们是不孝,可我知道,我们坚持的,才是爹娘舍命守护的,哪怕他们泉下有知,也只会欣慰。”
赵祁川的笑声渐渐远去,殿内沉寂下来。
言徵握住晏晚晚的手,转头与那些个喑鸣司示意了一下,他们即便被逐出宫去,也自会有人照看。
谢罢恩,两人起身,不约而同转向赵祁川。
“陛下!赵公公于我有大恩,我愿替他担罪,还请陛下从轻发落!”晏晚晚说罢,一个重重的响头已是磕了下去,言徵也跟着磕头,两人都是以额抵地,伏跪于地。
报仇雪恨。
好在,宁王还有后,一道圣旨册封,宁王之子承继亲王位,不降等,朝中与百姓为了区分,便称呼其为“小宁王”。
谁知,钦天监的黄道吉日还没有测出来,皇后却薨逝了,小宁王的婚事只得暂且搁置。待到过了年关,北狄犯境的消息就传回了上京。
数日之后,朝廷张榜,将十四年前宁王谋逆一案真相昭告天下。
宁王,还是那个宁王,可大宁却早已在十四年前,便永远失去了他。
就是这个时候!言徵和晏晚晚看似站得随意,实则浑身肌肉都是紧绷着的,赵祁川一动时,蓄势待发的两人几乎同时动了。一人手中弹出一个物件,正好击打在赵祁川握着匕首的手上,另外一人则如风般卷去,趁着赵祁川吃痛,瑟缩的那一息,将文皇后救了下来。
后者却是没有看他们,目光落在某一处,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却一声比一声大些,一声比一声尖利,透出两分癫狂之色。
晏晚晚与言徵对望一眼,却是不约而同跪了下来。
据说小宁王本是已经成了亲的,延和帝却不知怎么想的,恁是要让他重新再举办一次婚仪,甚至已经让钦天监看日子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延和帝见文皇后无碍,松了一口气,却因他们二人的举动而皱起眉来。
晏晚晚却仍是维持着伏跪的姿势,语调更是平淡道,“担得起要担,担不起也得担,自幼时,我义父便教导我人立于世,有恩必报,有德必酬。”
赵祁川被四下里白惨的雪光刺得睁不开眼来,手上那串被盘的油光水滑的珠子串绳突然断裂开来,那些珠子散落着蹦跶到了地上,噼啪作响。
晋武侯贪财,文公与孟小七、韦冲等人被仇恨蒙蔽了理智,还有清远伯的野心,无数人的私心造就了当年的惨剧,真相,亦是令人唏嘘。
赵祁川被拉着往殿外走去,看着眼界里,那一双并肩而立的璧人渐渐远去,那身影与记忆当中另外那两人的身影融在一处。
晏晚晚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无碍。那药端过来时已经不算烫了,加上衣裳穿得厚,确实没有烫着。
言徵拱手道,“赵公公胆大包天,大逆不道,冒犯了陛下和皇后娘娘,自是罪无可恕。陛下宽仁,还请念在他情有可原的份儿上,饶他一命!”
赵祁川看着他,神色几变,片刻后,倏然笑了起来,只那笑里,说不出是怨怒多一些,还是欣慰多一些,“不愧是宁王的儿子,你真是好,好得很!”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这承天殿中的火药必然是已经被清除干净了,赵祁川沉下眸,眼底一片光透不进的暗色。
“叔父!”言徵似叹了一声,“我唤你一声叔父,真心诚意,也很感激你为我爹娘做的一切。可……叔父,你既与我爹娘相知,又如何会不知他们的为人,不知他们所思所盼?”
手上一暖,熟悉的温暖与安定包裹了她的手掌。她低垂的眼从他们交叠的手往上移,落入他的眼中,那双眼,仍是如三月江南的春江水岸,温润且清雅,濯濯熠熠,春风杨柳。
赵祁川笑着到了殿外,四周一片莽莽的雪白,冷气裹身,顷刻间,他好似回到了多年前,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时候。
没错!这也是他的报复!否则,身处深宫的皇后如何会知晓蛊毒,又刚好听说了以身引蛊之法?
都是报应!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言徵和晏晚晚怔忪片刻,却是立时高兴起来,“多谢陛下宽恩。”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的小内侍打起帘子,才发现外面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迷雾散去,阳光破云而出,天,竟是放晴了。
眼睛渐渐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一道身穿红裙的身影硬是闯进了这惨白一片的世界之中,那样的明艳耀眼,一只手将他从雪地里扶了起来,“可怜的孩子……你醒醒!”
“他们不过盼着大宁能够安定,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为此他们哪怕身死也没有怨尤。而叔父今日若一意孤行,即便为他们报了仇,那也是与他们初衷相悖,叔父当真觉得,若是我爹娘泉下有知,他们会开怀吗?”
不远处,便是上京城。那里有他们的朋友,他们的亲人。再更远的地方,是生他们,养他们的江南。
她突然释然,有什么好遗憾的,他的身边,他的双眸,他整个人,便是她最最依恋的江南啊。
于是,没有一句话,她望着他,倏然牵起樱唇,烂漫而笑,笑意点点,闪烁在她眸子之中,倒好似提前烂漫了春风。
言徵回以她一笑,亦在她眸中,瞧见了春天。
不管前路漫漫,坎坷荆棘,只要他们彼此并肩执手,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哪怕是大漠草原,茫茫雪海,心田里也是脉脉柔情,春满江南。
结束了!但愿所有喜爱这本书的小可爱们,生命与心田也都如江南的春天一般,旖旎温柔,春和景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