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了内室，瑞杉早为他备了一桶凉水，草草擦了身子，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将换下的喑鸣司玄衣抱起，却不想触到了一个筒状的物件儿，才记起方才在宫里收到的赵公公的新婚贺礼——那幅据说是桑南野老所作的画轴。

“我还有个兄长，只是幼时失散了，我来上京便是因为听人说，他可能来了这儿。”

晏晚晚也跟着抬眼望去，天空上铅云密布，黑压压的，当真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样子，要下便快些下吧，下得痛快些，晏晚晚想。

依稀间，他脑海中陡然浮现晏晚晚的脸——

延和六年……正是他隐居江南之时。可卷宗记载，宁王分明只有独子萧让，于宁王谋逆事发当年，失去了踪迹，屡寻不获。至于女儿……根本未曾提到过。

爱女鱼儿？宁王竟有女儿吗？言徵登时心跳如鼓，尤其是目光再落在那女童面容之上时，看着女童五官时那种古怪的熟悉感渐渐明晰，心中的惊骇与震颤慢慢沉淀下来……竟是这样吗？

他熟知宁王的画风，熟知宁王作画时旁人未必注意到的小习惯，一一细看而去，确定了这画确实出自宁王萧衍之手。

延和六年于家中，爱女鱼儿垂髫为念。下面则是桑南野老的落款与印章。

可就在这雨声里，抱竹轩外却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异响。

言徵见着那女孩儿面容的第一眼，心口就掠过了一抹怪异，目光挪向落款处，心下骤然跳了一下——

言徵之所以改变主意收下赵公公的礼，就是因为桑南野老四个字，这桑南野老正是宁王在江南隐居期间，偶作诗画时的字号。

晏晚晚说的那些话在耳畔回响，与她说这些话时的表情一并浮现在脑海之中，功夫了得的女贼，灼华以死为她掩护，赵强费尽心思想要护住她，轻易交托的证据，她身上残留的被人好好教导过的痕迹，还有那些他早已发现，始终没有去求证的蛛丝马迹，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那就都对得上了。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情，况乎人？只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

天边闷雷隐隐响起时，言徵才回了他在喑鸣司中的衙署。

待得他们走远，一道不知何时就吊伏在屋檐下的纤巧黑影轻飘飘落了地，三两步到了窗边，一个翻身，便是进了窗去，轻车熟路地到了书案边，开始摸索起来。

外间雨声哗啦，时不时亮起的闪电映得屋内通亮，亦是同时映亮露在黑巾外的那双晨露似的清凌眼，正是晏晚晚。

她借着闪电的光亮，在书案四周轻巧而快速地翻找着，白日进来时她已经看过了，若这书房里有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也就只剩这一处了。

突然，她摸到了书案底部的一个凸起，她眼底闪过一抹亮光，略略顿了顿后，将之按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