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霓虹灯,微微叹了口气。
若是郭思清知道她此时的心理动向肯定会毫不客气地甩出又当又立四个字,享受着傅奚亭名誉来给自己的便利,却不想承认自己在享受这份便利。
说白了,社会的毒打还摁到她头上来。
咳嗽声打破了出租车里的静谧。
江意捂着唇,低垂首咳嗽着,似是恨不得将胸腔都咳出来都是好的。
“美女,感冒了?”
江意没回应司机的攀谈。
司机又道:“沪州最近流感盛行,好多学校都延迟开学了。”
“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啊。”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江意:“我看那辆宾利没追上来了,还走吗?”
从不会因为她的缺席而对她有任何不满。
“我们不是夫妻——。”
江意突然意识到,她对傅奚亭的苛刻并不全是傅奚亭的原因,而是她不愿承认自己内心对这段婚姻的期许。
傅奚亭似是被江意吓着了,来不及抖落手中的烟灰。
但理智让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聪明、有主见、心思缜密,运筹帷幄有太多太多的优点。
而江意,起了想解释的心思,但从未爱过人的她不知晓该如何开口解释。
两个人对彼此有要求,共同磨合才能长久。
最快的速度拦了出租车直奔酒店。
他不信她。
十一点四十五分,江意进酒店。
六月底的天,热风微起,江意站在街头掩唇咳嗽。
在沪州。
江意脚尖微动,准备上前。
不信她说爱他。
从郭思清到邹茵江阔夫妇,在到伊恬。
活了两辈子她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上辈子同林景舟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跟他过过生日,每每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在国外。
急促的脚步使得身旁的一切都在倒退,街边店里的音乐声一声接一声的响起,拼凑成一段不完成的乐曲。
江意从钱包里抽了十张毛爷爷出来递给司机:“你跟我下去取一趟?”
江意答:不嫌弃。
他像个即将被主人抛人的狗,摇尾乞怜想换的一点爱意,日常生活中得不到的爱,便在床上狠狠地索取,幸好,江意对他尚且还有一点点依赖。
他细心安排一切。
我要你爱我,和我想你爱我。
江意望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整个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拿着手机只觉得格外烫手。
她不给他温情便不会有这种事情。
她跨步进房间。
“爱你才会知道闹市飙车的危险性,我看刚刚那小伙儿也是个成功人士吧?像他们那种人,若不是付出了真感情谁愿意浪费时间陪你玩儿游戏,你又不是玛丽莲·梦露。”
沪州临海,六月底的天比首都更凉快些许,可即便如此,江意在奔跑中仍旧出了一身汗。
方池这通短信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大。
方池:【小太太,先生今天生日】
他凝着江意,一颗心疯狂跳动。
江意站在街头,突然觉得四面八方都安静了下来,空气逼仄得让她近乎难以喘息。
江意望着傅奚亭,忽而一笑,转眸之际,泪水顺延而下,她努力稳着嗓子回应傅奚亭:“神明无法将我的心放在你身上,但我可以,不用你要我爱你,我也会爱你。”
克制和隐忍都是不确定江意是否爱他。
空气静谧地让傅奚亭听见了自己紧张的心跳声,此时的他,像个初初恋爱的毛头小子,努力地想引起对方的注意,使出一些卑劣的手段让对方心急如焚的同时,又害怕对方真的弃你而去,跟你提出分手之类的言语。
她无法否认傅奚亭对她的好,这个男人总是善于无声地做一些事情,对她的父母,对她的好友,对她在乎的人。
“下去吧!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但弑母,他尚且做不到。
这松了一口气,并非因为其他,而是因傅奚亭放了她一马。
司机接过钱,抽了张毛爷爷出来,剩余的还给江意:“够了。”
纠结是因此时的江意实在是难得。
也是他父亲的忌日。
江意推开车门下车,站在沪州街头,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鲜少有而孤寂感从心头攀升而起。
与傅奚亭而言,这不过是平常的日子罢了,可与某些人而言,这日,是痛到刻骨铭心痛心疾首的日子。
直至烟灰落在手背上才将他惊醒。
生日快乐也是希望他能真正快乐。
十一点五十分,江意按响了傅奚亭房间的门铃。
“我给过你拒绝的机会,如果你仍旧坚持选择我,那么往后,你休想在逃离我半步。”
他猜想,江意今日的举动,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同情。
傅奚亭没有回应江意。
司机把车靠在路边,江意掏出钱包准备给钱,司机看了眼计价器,报了个五十三。
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
只是端着蛋糕站在门口,红着眼眶纠结着。
想要更多,得不到,于是久而久之,心里的积怨堆积多了便开始爆发。
他不是不痛,只是那份痛,无法言语。
她在商业区走了两条街,进了十二家蛋糕店,均没买到蛋糕,或是因为时间晚了,或是因为没货,只有一家,老板歉意地告诉她,所有蛋糕都卖完了,只剩下一个,小朋友生日因为生病而取消,所以蛋糕就留下来了,问她嫌不嫌弃。
说服自己无条件的爱她。
傅奚亭这辈子做过最坏的打算便是人生就如此下去,娶江意是下下策。
在商场,傅奚亭绝对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绅士。
傅奚亭努力地将时间控制在今日,一半是因为心里惦念着妻子,一半是因为惦念着已经去世的父亲,可此时,父亲也好,妻子也罢,任何一方都没顾及到。
他克制、紧张、压抑。
江意不解:“爱不爱跟追不追有什么关系?”
缓缓坐正了身子:“靠边把我放下吧!”
直至最后,退了一步,委身吹灭了蛋糕上即将熄灭的三根蜡烛。
“手上戴着婚戒,他看你的眼神充满隐忍的爱意,要不是真的爱你,这会儿早就追上来了。”
后者是有退缩的空间。
傅奚亭站在房间里,江意在走廊里。
江意望着傅奚亭,看见了他眸中的克制、纠结、隐忍、以及痛心。
可下了床,一切都变了。
唯独人生挫折受少了,天之骄子坠下神坛,了一年的时候都没有将那份不甘驱赶出自己的体外。
他说服自己去爱她。
期许什么?
期许他能为自己解决一切,护自己周全,不用与那些家长里短的关系作斗争。
傅奚亭今天生日————。
2010年6月29日,傅奚亭夹着烟拉开房门。
儿的生日,娘的苦难日,傅奚亭冷漠的不想去忆起这个日子,而孟淑,却在睡梦中被这个特殊的日子所摧残。
尚未站定,傅奚亭一把捞过她的腰肢摁在门板上,手中蛋糕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紧随而来的是薄唇倾覆而下。
10年6月,沪州流感盛行,医院里输液室坐满了感冒发烧的人,而江意,一头扎进这个病恹恹的城市。
同情他孤家寡人的过三十岁生日,还是同情他无亲朋好友?
“江意,我不需要同情,你爱我就是爱我,不爱我便是不爱我,无须因为可怜我而委屈自己来做一些不愿意的事,你爱我最好不过,你若不爱我,我也并非不能接受————”
傅奚亭震愣住了,她爱他?这句话,江意在床笫之间实在是说过太多次,一次又一次。
孟淑的无理猜忌与傅奚亭何干?
而傅奚亭的脾气……任由是谁都会有。
他每每磋磨她,问她爱不爱他时,她的回答永远都是爱。
她什么也不是,她不是国际谈判官江芙,不是江家长女,她是傅奚亭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