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温热的感觉在胸口逐渐蔓延。
这些日子山一程水一程的走来,稍微走的久一点就能感觉到两条腿都在隐隐作痛。
这还只是身体上的疼痛。
最让他受不得的是心理上的。
他为何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能,今非昔比,他眼下形容落魄,又赶上驿道大雨滂沱,每次进到店铺里都少不了被店家驱赶。
鲜有机会能这般安然的坐在酒肆里休憩。
陆西泠见人始终识趣的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又叫豆芽端了一盘果子送去。
一如所料,有骨气的布衣公子不肯收下。
只对陆西泠感激一笑,道了声多谢。
对流民,陆西泠哄着便能让人接受好意,但对有脾气的郎君,陆西泠就得一板一眼按规矩来了。
打好了腹稿,陆西泠问道:“是鄙店的糕点不合郎君胃口?”
布衣公子侧目,婉拒道:“非也,老板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祖宗有训,君子不吃嗟来之食,老板娘还是把食物留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吧。”
“郎君的意思是吃我糕点的那些人都不是君子了?”
“不是、”布衣公子语气一顿,不知是不是天气太闷热的原因,郎君的面色微微红了起来。
良久陆西泠才说道:“我与郎君开玩笑的,郎君既然也知道我是好意,也知道此物不过是糕点耳,何必还要和自己身子过意不去呢,若真是觉得不好意思了,本店亦可以赊账。”
看一眼柜台小丫头举起来的账本,布衣公子轻轻挪动了下身子,后知后觉的看向陆西泠。
终于收下了好意道:“那便赊账吧。”
一摊开账本,布衣公子的局促又缓和了不少。
从右到左,不少姓名落在上面,都是近日来吃酒赊账的士子们留下的。
陆西泠笑道:“制科在即,士子们不少都是从外地赶来的,等到京城又要住上数月,盘缠早就不够用了,左右也是在鄙店吃些单调小菜,赊账便也就赊账了。”
“老板娘不担心他们吃白食吗?”
听到这话,陆西泠就更要笑了:“姓名都在上头,若是他们入仕高升了,便不好意思让旁人在这上面看到名字的,若落了榜,日后说不定也会再来考,若不考了,我也认,就当时是施以援手了。”
言外之意,这是她自愿的,与这些人没关系。
另外,光看上面的金额就知道了,士子们当真不会为了这点银子破了脸面,要是真有人上来就要点了私人订制来赊账,陆西泠也不会同意的。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老板娘心地善良,以后这酒肆必顶红红火火。”
“借郎君吉言!”陆西泠笑道:“郎君也是来参加制科的吗,不知可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看他包袱那么重,不似是衣服,倒像是策论手稿。
这便是他流落街头的原因了。
布衣公子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西泠可太知道外面的房价了,当初不就是因为住不起就客栈逆旅才急匆匆的找了个打工的地方嘛。
如今流民稳定住了,后头又是制科又是万国来朝的,客栈的价格还不得翻一倍啊。
陆西泠还要说些什么,又有人顶着雨幕掀开了帘子走进来。
是白二郎。
今日朝会下的早,他一下朝就往这边赶,赶过来远远地就看见了露着一排洁白牙齿的小娘子正在和一位身型单薄的郎君说话。
“二、郎君要吃点什么?”
陆西泠冲布衣公子福了福身,跟在白烨的屁股后面走到了窗户边上的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