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裴婧云突然呼唤萧濯,一时都反应不过来,就连萧濯也不解地站在原地。
裴婧云道:“秘密在你父亲的棺中。”
此言才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啊了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大家之前四处看墙壁,查地面,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放过,但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没有一个人想到棺椁本身。
萧濯最先反应过来,急走到棺椁正面,整理身上湿透的衣衫,跪入水中对棺椁行跪拜大礼。
沈月晞大喜,拉着梅黛沈蓝向裴婧云走过去:“母亲,您……您不生气了?”
裴婧云双手把玉佩压在胸口上,绷着脸道:“二十年的痛苦,又岂是一朝一夕能解除的。不过看在你千里迢迢送还玉佩的份上……”
她话还没说完,梅黛和沈蓝已左右抱住沈月晞,喜极而泣。
众人眼看就要面临灭顶之灾,突然间峰回路转现出生机,就算是心理再坚强的人都难以控制激动的情绪,沈月晞更是欢呼雀跃起来。
“沈月晞,不可在墓室中跳跃,毫无规矩!”裴婧云斥责道,“再说我们深入地下,这并不是能逃出去的路。”
沈月晞正在高兴,被她迎头一瓢冷水浇下来,连忙住了声。
萧濯跪拜结束站起身来,擦擦脸上的水滴,对裴婧云道:“母亲。”裴婧云道:“既然已经行礼,就可以打开你父亲的棺椁了。快一些,水没过棺椁的话就没办法了。”
这段时间,水位已经涨到众人的大腿中部,离棺椁最上沿也仅仅不到一尺距离。
萧濯来到棺椁前,伸手一推,才发现这具棺椁根本不是独立成棺,而是和地面连在一起的。他把棺椁的盖板推开少许,双手用力向上缓缓抬起。
沈月晞三人也淌水来到萧濯跟前,伸手帮忙去托。萧濯吃力地道:“你们不要逞强,这盖板足有数百斤,我一个人来便是。”
三人见萧濯力量足以抬起,这才站到旁边。
萧濯费力地抬起盖板靠在棺椁旁边,众人看向棺椁内部,并没有看到萧铭的遗体,里面铺着纯白的麻布,堆满珠宝玉器,围着一个精致的黑檀木方盒。
萧濯迟疑道:“母亲,这是……”
“你父亲的骨殖,”裴婧云道,“你们速速把珠宝玉器都抛掉,再掀起底板,就是向下去的通路。”
众人连忙伸手捞起棺椁里的珠宝就往旁边抛。成把明晃晃的珠宝,黄金,玉器哗哗地撒落水中。方才堵闸门时是充满绝望,如今却不同了。
裴婧云站在棺椁旁边,默不作声地把玉佩夹在双掌之间,对着棺椁低声念着。
“夫君,你在天有灵,也愿意保护你的孩子吧。从你把玉佩还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心里不再想温怡了……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我,此生再无怨恨了。”
众人抛掉珠宝,萧濯亲自捧起萧铭的骨殖,交给沈月晞道:“好好拿着。”沈月晞伸手接过,萧濯取掉麻布,在棺椁底部抓住一个铁环用力提起底板,露出黑洞洞的甬道,大家惊喜交加,但方才裴婧云刚吩咐过不可高声喧哗,于是都不敢叫喊。
萧濯把底板提着,对沈月晞道:“月晞,你们快下去。”
梅黛见向下的通道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怕沈月晞走在前面撞墙,便先进入棺椁内,踩着石阶小心翼翼地向里面摸去,沈月晞紧随其后,沈蓝第三。沈月晞下到一半才注意到鹦鹉琉璃没跟进来,回头对萧濯道:“夫君,记得让琉璃也进来。”
萧濯点头答应。此时水已经快到棺椁上沿,人在水中已经站立不稳,他对裴婧云道:“母亲,您也快些进去吧。”
裴婧云摇头道:“我不下去了,下去也只是晚死一会儿罢了。”
萧濯吃了一惊,连忙道:“难道下面不是出去的通道么?”
“是通道不假,但才挖了一个月,”裴婧云道,“根本没有通向地面。”
萧濯道:“母亲,就算不通向地面,也能多活片刻。再说……月晞已经带着父亲的骨殖下去了。您难道不希望和父亲在一起么?”
这句话一出,裴婧云立刻就不争执了,跨入棺椁,向下走去。萧濯看水波在棺椁上沿荡漾,眼看就要灌入棺椁,连忙跨入棺椁内去拉盖板。
鹦鹉琉璃站在盖板上,嘎嘎地叫着:“不好啦,主子又吐了。不好啦,主子又吐了。”
萧濯知道沈月晞最爱这只鹦鹉,伸手抓住琉璃向甬道内一抛,琉璃嘎嘎地叫着飞了进去。接着萧濯拉起盖板,仔细对准了棺椁的边缘,慢慢蹲下合拢盖板,眼前顿时漆黑一片,彻底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接着又走下甬道,把底板也拉下来。
他担心水还是像方才闸门处那样顺缝隙流下来,便站在那里听。背后不远处传来裴婧云的声音道:“你下来罢。这棺椁和粗劣的闸门不同,是由数十名工匠亲自磨制的,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萧濯还有些不信。又等了片刻,琢磨水面早已经越过棺椁上沿,仔细倾听,依然没有听到任何水滴,才知道裴婧云所言不假,便摸着墙壁一点点向下走,低声道:“母亲,我下来了。”
他平生注重礼节,哪怕是在被纪忠追杀时也不曾忘记师徒之礼。如今眼前一片漆黑,唯恐不小心碰到裴婧云,是以边走边说。
裴婧云的声音在前面远远响起道:“你走便是,我先去前面找她们几个。”
萧濯摸着通道的墙壁慢慢前行。这条通道和他们之前进入墓穴前的通道相比粗劣许多,墙壁还是坚硬的土石,地面也凸凹不平,而且台阶也只向下铺了十几级,随后便是土路。
摸黑往前走了五十多步,地势渐渐开始上升,可惜这通道里太黑,什么都看不清,他怀中的火折子早已被水浸透,也点不着了,心中又惦记沈月晞,便道:“月晞,你在前面吗?”
前面传来沈月晞的声音道:“夫君,在这里呢……哎呀,琉璃的爪子踩在我脸上了!”
琉璃嘎嘎叫着,和翅膀扑腾的声音混在一起,沈蓝道:“前面是死路了……哎呀,谁在踩我的脚?”
梅黛笑道:“是我,太黑了看不清楚。”
裴婧云哼了一声道:“西凉女王,你踩的是我的脚吧?”
梅黛惊讶地道:“那谁踩的沈蓝?”沈月晞道:“啊,是我是我。我才把琉璃抓住。脸上有些疼,可能抓破皮了。”
众人死里逃生,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话语却轻松起来。
梅黛道:“可惜我带的引火之物都湿透了,安王可有点火之物?”
“我带的也都被水浸透了,”萧濯离了众人一段距离停住,“前面确实没有路了么?”
裴婧云道:“当然没有,我方才就说过只挖了一段。”
停了一会儿,沈蓝的声音响起:“我摸过了,四处都是硬硬的岩壁。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裴婧云道:“你们可在地上摸摸看,看是否有工匠遗留下来的锹镐铁钎凿子之类的物品?”
甬道内又安静了一阵子,梅黛声音响起道:“地面什么都没摸到。头顶有些高,摸不到。”
沈月晞让梅黛抱着鹦鹉琉璃,自己则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摸着墙壁,一路走走摸摸,直到揪住萧濯的衣服,低声道:“夫君,是我。”萧濯伸手过来,把她搂入怀中。
梅黛问道:“裴夫人,这处通道是怎么来的?”
裴婧云道:“自然也是我琢磨的。反正我们也无处可去,就告诉你们好了。我当年让工匠在这个岛上建造城池,农民耕种庄稼,是想若是夫君斗不过永德帝,我们便来此处生活,也算给自己一个落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