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过去这么多年,但游秉钧一看到眼前的裴婧云,立刻便认出了她眼中特有的决然。那似乎是只有裴婧云才具有的东西,九岁时就是那样,现在她眸中的光芒依旧。还是那个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做出任何事的裴婧云。
他心中又喜又悲,淌下泪来,哭道:“主子,小人终于又见到您了。想不到您的头发……全都白了,您真的受了太多苦了。”
在他旁边的焦庸以泪洗面,不能言语,只是望着裴婧云。
面对两人的哭泣,裴婧云却无动于衷,只是淡淡道:“你们两个已见到我了,现在可以离开了,拿着我给你们的财物,去过好你们的余生吧。”
“小人不走,”游秉钧以额撞地,砰砰有声,“主子,小人的性命就是您的。”
“你这是何苦,”裴婧云轻轻摇摇头,“一辈子都为我,值得吗?”
游秉钧哭道:“主子,您不也是一样的吗。”
他默默无闻付出二十六年,根本不算什么,他知道自己是心甘情愿为主子做事。可主子是为什么要如此痛苦呢,她的计划明明成功了,明明已经和心上人在一起了,却困在温怡的心魔里不能自拔。
“你不懂。”裴婧云转过身去。
“主子,您为什么要在这个客栈里?”焦庸道,“现在京城有流言说是平王弑君,这么紧要的关头,您为什么不回京城去对大臣们澄清此事。”
在赶向安州的路上,他们两人就注意到了。似乎是有人在到处散布流言,说齐明帝是被萧北珩杀害的。这么重大的事情自家主子却不闻不问,让他们大惑不解。
“没什么好澄清的,”裴婧云道,“珩儿已经和那个贱人的儿子交战了,我只关心这件事……你们两个还会为我效命的吧?”
“万死不辞,”两人以额触地,“请主子吩咐下来。”
“好,你们起来吧,”裴婧云道,“珩儿并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你们马上去帮他,这是我唯一的要求,那个贱人的任何血脉都不能留在这世上。”
游秉钧心下茫然,他和焦庸都已是年过六十的老头子了。裴婧云让他们去上战场,他们能做什么啊。
主子的命令就是命令,他不会质疑。就像二十六年前裴婧云安排他那样,他义无反顾。
两人才起身,裴婧云又道:“此行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你们都不必再来见我了。”
游秉钧和焦庸一时都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听自家主子的口气,似乎还考虑到了失败。只得对着裴婧云的背影拜了三拜,倒退出客栈。
才出了客栈,黑暗中响起隆隆的马蹄声,马蹄声音比起寻常战马格外沉重,响彻街道。
两人看向声音来处,见一群骑兵从黑暗中涌现。和他们之前见过的骑兵不同,不仅马上的士兵身披重甲,就连战马也是全身铁甲片。只有四蹄露在外面,人与马都是杀气腾腾。
为首的骑兵跳下马,对游秉钧和焦庸拱手道:“两位大人,铁浮屠军共计五千骑,现归两位大人指挥,请上马。”
“你们……你们是何人麾下?”游秉钧惊讶地问道。
据他所知,萧北珩已经调集了所有军队去攻打萧濯了啊,这支骑兵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们是皇后娘娘的私军,一直在暗中训练,是专为克制萧濯军的连弩而设立。”
裴婧云站在客栈二楼的走廊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一队队铁甲骑兵从黑暗中出现,踏过客栈门口的雪地,又驰入黑暗。
不久后,街道重新安静下来,只剩雪漫天飞舞,满地的马蹄印渐渐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