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看错了,世间相似之人众多。温皇后和自己的姐姐长相相似,也是正常的。
想明白后,李夫人又翻身跪倒:“皇后娘娘,老妇方才嘶言,还请皇后娘娘……”
她还在说着,温皇后已在她面前跪下,双手抱住她哭道:“妹妹,你看看我,是我啊。”
李夫人唬得魂飞魄散,连李菀也都吓得不轻。裴婧云明明早就被永德帝赐死了,为何温皇后要在这里说自己是裴婧云?
两人还在发愣,温皇后已将衣袖拉起,露出肘部的一块暗青色胎记,对李夫人道:“妹妹你看,这就是证明。你当初老是因为这胎记嘲笑我,说别人都是白玉无瑕,我却是白玉有斑,我当时生气,还打了你一巴掌。”
李夫人见了温皇后的胎记,又见温皇后连当初她打趣姐姐的场景都原样还原,当下再无怀疑。
天下相貌相似者不难找,但连胎记都长得一模一样却是绝不可能。面前的温皇后,就是姐姐裴婧云。
她忍不住心中的悲喜,也伸出双手搂住裴婧云,两人痛哭出声,李菀在旁边也跟着掉泪。
哭了半晌,两人才止住。
“妹妹,我本来不想说话,怕你听出是我,”裴婧云起身,将李夫人扶起,“听你说到我们裴家的遭遇,我实在忍不住……”
李夫人惊奇地问道:“姐姐,你为何会成为齐明帝的夫人?你当初不是嫁入皇宫了吗?”
裴婧云让两人都坐下,回内室亲自端出三杯茶来道:“先喝些茶,我来慢慢和你们说前因后果。”
李夫人站了一天都没喝水,正口渴的紧,接过茶碗来便一饮而尽。李菀满肚子水根本喝不下去,但又不敢不喝,只好端着茶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在那里啜。
裴婧云道:“你还记得么,当初我们初次到京城,我不小心冲撞了萧皇子的马。”
李夫人笑道:“当然记得,当时还是陛下拉着你跑开了。”
“我当时好害怕,怕萧瞒会来找我,”裴婧云出神地望着屋顶,“然而我根本躲不掉,父亲早就和人家指腹为婚,我必须要嫁给他。但我真正喜欢的人是……”
李夫人道:“陛下?”
“我那时还小,不知道那种心情意味着什么,”裴婧云微笑着,似乎陷入了回忆,“我只知道我特别喜欢他送我的龙寰玉佩,我连睡觉都要把玉佩抱在怀里。”
李夫人隐约已经猜出来后面发生了什么,便道:“姐姐不想嫁给萧瞒,但嘶又不能违抗父亲的意愿,便找了一个容貌相似的女子,她就嘶温怡,让她代替你入宫。”
这些事本来是欺君之罪,根本连提都不能提的。但永德帝已死,她便不用担心了。
“我虽然是个女人,却不会让父母左右我的命运,”裴婧云道,“但这些事说起来容易,你却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心血。你们要是能去凉州通辽县大梁村的话,就能见证我为他做的一切。”
在旁边的李菀已喝了半盏茶,她将茶盏放下,对李夫人道:“娘,民间就传闻温怡出身渝州贫寒之家,我知道时就觉得奇怪,齐王怎么会找这样一个女人,原来那就是姨娘。”
李夫人惊讶地看向裴婧云:“可……可嘶你一直都没离开过国公府呀,你嘶怎么做的?”
在她的印象里,姐姐嫁入皇宫的前三年,就是变得深居简出了些。没想到姐姐居然一直在暗地里搞事情。
“很早很早,”裴婧云回道,“我就开始做了……你一直以为的姐姐,早已不是我。”
李夫人觉得裴婧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模糊,正要让裴婧云再说一遍,忽然觉得鼻子一痒,有两股热流顺着嘴唇两边淌了下来。她抬手去擦,却擦了满手背的鲜血。
“这嘶……怎么了?”她低头看着手背,鼻孔里的鲜血还在不断淌下,把衣裳都染红了。
旁边李菀面色惊慌地扑了过来,伸手抱住她大力摇晃着,口中喊着什么,她却听不见,耳朵好像灌进了水,呼隆隆地响着。
马上李夫人就觉得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她似乎看到李菀的口鼻也流出血来,李菀正惊慌失措地用手抹着,接着她就觉得浑身没劲,从椅子出溜到了地面。
裴婧云站在原地,看着在血泊中挣扎的李夫人母女,流泪道:“妹妹对不起,这个秘密……绝不能让他知道。”
说完,她转身快步走出房间,似乎是不愿意再看到这幕惨剧。
李菀已经知道她们喝的茶水里肯定有毒。从她们进入这个房间开始,裴婧云就没打算让她们活着出去。就算直接取了圣旨就走,裴婧云也不会让她们活着离开这里。
茶水里的毒药不会让她疼痛,但却会带走她的生命,鲜血正像小溪一样从口鼻喷涌而出。
可她不想死,她还要回去见羌林。
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李夫人已经不再动弹,口鼻咕嘟嘟地冒着鲜血,两个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死鱼一样。她放开李夫人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向门口爬去。也许爬出门口,有人会看到她。
只是爬了几尺,她的力气便耗尽了……
片刻之后,数名侍卫按温皇后的吩咐进来收尸。
他们并不关心死的是谁,也不会询问为何如此。在宫中做事,大家早都明白死的人必然有死的理由,至于这理由是什么,绝不是他们能去探究的。
李夫人躺在血泊中,而她的女儿李菀则趴在门口附近,身子下面拖出长长一条血痕,两人都已死了。
大家正要搬运尸体,其中有名侍卫注意到珠帘在前后晃动,似乎不久前刚刚有人经过,他立刻警觉地抽出刀来过去查看。
用刀挑开珠帘,他才注意到内室窗户是虚掩着的,秋夜的冷风正从缝隙呼呼地灌进来。
大概是宫女忘记给温皇后关窗,从窗口吹进来的风扰动了珠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