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春天格外漫长,入目尽是盎然春色,就连风都是暖的,但岑静昭却裹紧了披风,就像是一件易碎的瓷器,经不起一丁点伤害。
这个动作被远处走来的人看到,瞬间便激起了那人的一腔怒火。
“你这个死丫头!诚心想气死我这个老太婆是吗?”
只见大长公主被岑静时和单妈妈搀扶着,快步走到岑静昭面前。
只是一瞬间,祖孙俩都忍不住哭了出来。
“让外祖母担心了,昭儿没事了。”
大长公主摸着她已经凹陷下去的脸颊,又生气又心疼,“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或许是被气得狠了,今日的大长公主格外难说情,岑静昭此刻身体虚弱,也没有太多心力去哄人,只好给单妈妈使了个求助的眼神。
“殿下,这边风大,还是回屋再聊吧!”单妈妈适时出声,为岑静昭解围,“小娘子一路奔波,她累坏了,您老又该心疼了。”
岑静昭敏锐地察觉到,单妈妈对自己的称呼从“三娘子”变成了“小娘子”,这就证明自己在瑞国公府的身份已经被抹去了,不能再使用公府里排辈的“三”了。从今以后,岑静如才是瑞国公府三娘子。
岑静昭从小便想摆脱瑞国公府,而岑静如从小就想拥有三姐尊贵的身份。事到如今,她们都得偿所愿了,但却没有一个人因此而感到雀跃。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对单妈妈的沉稳妥帖十分赞赏。
“对,进屋。”大长公主拉着岑静昭的手,“把府医叫来,给小娘子请平安脉。”
徐十五一直默默陪在岑静昭身后,此刻便打算告辞,但岑静昭却道:“也请为徐将军诊治一下吧……他也受了伤……”
这点小事自然不会有人拒绝,徐十五便跟着大家进了内院。
———
大长公主已经在徐十五几日前送来的信中知道了岑静昭的遭遇,心知外孙女的病不是一时间能够解决的,而且岑静昭的病务必要隐瞒下来,便先让古大夫去了客房为徐十五治伤。
半炷香后,徐十五和梅六山等人告辞,古大夫则迅速到了岑静昭的院中。
室内只有大长公主和雪婵陪着岑静昭,古大夫要向大长公主请安,却被大长公主抬手制止了。
“古大夫不必多礼,你先为昭儿看诊吧!”
古大夫立即上前,为岑静昭诊脉。
须臾,他终于松了口气。“小娘子所受毒性不深,只是她身子弱,贸然吃下解药怕是遭不住,反而得不偿失。”
大长公主想了想,问:“若是有个善于调理的医者与大夫配合呢?”
古大夫立即点头,“那自然是好。老朽虽在南疆一生,了解这里的植物,也会治病救人,但说起调理身体,天下间再无人能比得上宫中的太医了。”
寻常人家只求药到病除,但对于宫中的贵人来说,他们不仅要治病,还要精心保养自己的身子,多打一个喷嚏那都是太医的失职。
在这种高压之下,太医们几乎人人都有自己独到的养护方子,甚至还成为了传家之宝。
思索片刻,大长公主吩咐雪婵:“稍后给皇帝去信,说本宫病了,想请丛太医来为本宫诊治一段时日。”
“是,奴婢稍后就去办。”
古大夫暂时放下心,“那老朽便先开些温和的药,暂时压住小娘子体内的毒性。”
古大夫一边说一边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突然看到里面的信,立刻想到徐将军的托付,不禁轻叹一声。
“小娘子,这是徐将军临行前给您写的信。”古大夫将信交给岑静昭,“他说,让您安心养病,其它的事他去做。”
岑静昭握紧了信,却没有立刻打开,她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古大夫,不知徐将军的情况如何?身上的伤是否要紧?”
闻言,古大夫又是一声叹息,看向岑静昭的眼神透露着微微的不赞同。
“虽说将军是往来沙场的英雄,一些皮外伤并不打紧,但到底不能忽视。尤其是南疆本就湿热,眼下就快升温,啃咬的伤口再不好好处理,万一感染了可就麻烦了!不过小娘子放心,老朽来之前已经替将军彻底处理过伤口了,修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了。”
听到这里,大长公主的脸色已经变了,她原本正心疼自己的外孙女,乍然听得什么啃咬伤,还极有可能是自己外孙女咬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
“什么啃咬伤?到底怎么回事?”
岑静昭和古大夫看过去,只见大长公主面沉如水,便知她想岔了。
岑静昭不自觉红了脸,但这种事不好叫外祖母误会,便还是挽起袖子,露出了双臂密密麻麻、各种各样的伤口。
“外祖母误会了,为了对抗阿芙蓉的药性,我一发病便忍不住想要自残,徐将军为了不让我伤到自己,便让我发病的时候拿他当靶子,有时候我神智不清,失了理智,便出手……出嘴重了些……”
大长公主哪里还能听进去她的解释?只是看着本来雪白无暇的手臂变得伤痕累累,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长公主呼吸起伏,久不言语,室内沉静得可怕。
半晌,大长公主呼吸渐渐平顺,“辛苦古大夫了,劳烦您回去细细思量药方,成本、代价都可以不计,本宫只有一个要求——将人彻底治好。”
“小人遵命!”
古大夫背着药箱离去,大长公主坐到床边,双手依次抚摸着岑静昭手臂上的伤口。
突然,她平静地说:“昭丫头,从前你受了委屈只能自己受着,但现在有外祖母替你撑腰。你放心,赫连家的人一个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