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蜿蜒的羊肠小道上弥漫着市井里难得的寂静,只有两边树林里的蝉鸣仍不眠不休的响着,声嘶力竭中,透着股不顾一切的勇气,听上去竟叫人凭空心里升起一丝悲伤。
苏灯靠在少年单薄却坚硬的肩胛骨上,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头顶那轮皎洁。
以往,顾墨都会主动和她搭话的。
他们之间从不会像现在这般安静。
她回想起自那日湖边一别,顾墨好像真听进去了她的话一般,不再叫她,甚至不主动来找她,即使碰见也不和她搭话。
他的脸上不见那日肝肠寸断般的伤心,像个无事人一样,拿着客气的笑对她,一举一动充满节制,仿若他们真只是点头之交的朋友一般。
想到这,苏灯微不可察的吐出一声叹息。
“抓紧我。”
清冷的声音蓦的从前方传来,苏灯有些愣愣的,这才发现自己环着他的手臂松的不能再松了。
她下意识照做,环紧了些。
微风拂过面容,苏灯随口道:“今晚的月亮还挺圆的。”
顾墨并未搭话,沉默如远山,稳稳当当的背着她穿过夜色,一路向前。
苏灯挑挑眉,也不在意,话锋一转道:“跟某些人一样,好像不管地上的人对它说什么,它都不会搭理。”
“脾气怪臭的。”
“你听过奥登的那首诗吗,写月亮的。”顾墨突然发问。
苏灯自然的摇摇头,“什么登?”
眼前的人又一瞬之间偃旗息鼓了般,空留她一个人的声音掉在地上。
苏灯有些气不过,在他把她抱上车,自己也进入后座的那一刻,她狠狠踢了他一脚。
一声闷哼传来,仍是无言。
黑暗里,顾墨为她系好安全带,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苏灯感觉有点痒,像羽毛划进了心底。
接着,他又把一直带着的外套盖在她的腿上,特意照拂了那只一直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踝。
一路无言。
就在苏灯靠着略显颠簸的椅背,脑袋轻点着要睡着时,顾墨轻如夜色的声音突然在她身边响起。
“比起明月,我才是那望月的人。”
意识朦胧间,苏灯有一瞬间的清醒,转而又昏沉过去。
她有些不明白顾墨突然说这句话的意思。
望月望月,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对那高悬于天上的婵娟投注这样、或那样的情思,可无论是相思寂寞的黯然销魂,还是悲痛孤愁的泣不成声,明月仍高高在上,它并不在乎仰望着它的人们,在天地为炉的世间会如何受苦。
可这些,苏灯永远不会明白。
她困极了,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酒店的房间。
等她再次睁眼时,窗边清澈的月色已经洒了满身,好像有什么东西快速的离她而去。
苏灯撑着自己坐起来,却见顾墨坐在床沿,正在给她掖好被子。
左脚的灼痛感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片清凉干燥的舒适。
“几点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怎么还在这啊。”
顾墨拿出手机给她示意了时间。
原来从刚才到现在只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
“本来打算马上走的。”
苏灯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想起他俩这样离开,江舟他们是不是该担心了。
正好,床头柜的手机此时响起信息提示音,她伸手拿来,翻开聊天界面准备回复。
顾墨仍坐在那静静的看着她,里面的深邃乌黑,连月色也照不进去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