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仪,幼宜现在怀孕了,听稳婆说,很有可能会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许思衡突然笑着说起了南楚的事情。
祁泽感到惊喜,“幼宜怀孕了?”
“嗯,还有翰飞,翰飞也娶妻了。”温和男子像是老朋友般传达着两人好友的好消息,还很是调皮地卖着关子,道:“你知道娶的是谁吗?”
“是谁?”
“可还记得我们曾经偷偷趴在湖岸边,偷窥那些世家小姐的事情吗?当时翰飞还开玩笑说要给你再介绍一个,专门指定了那位杨家小姐,翰飞娶的就是那位杨家小姐。”
许思衡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笑着,“当时翰飞知道他要娶的是那位杨家小姐,就一直对楚家老爷嚷嚷着不娶。结果等到了杨家,两人一见面后,翰飞就羞红了脸,还十分别扭地对楚家老爷说他反悔了,他又想娶了。那时候楚家老爷已经去杨家说两人不合适,要退婚,见翰飞反悔,就气得拿起木棍追着翰飞打了一晚上。幸好杨家小姐一直不愿退婚,这婚最后也没有退成,两人就这样水到渠成的成亲了。”
听许思衡这么说,祁泽就能想象到楚凯南那货通红着一张脸,对着楚家老爷说他又想娶了的别扭模样,还有最后被气急败坏的楚家老爷追着打了一晚上的场景。
想至此,祁泽也不禁笑出了声。
“还有姜汶和姜庑,他们两人也一直过得很好,姜庑还时不时地念叨起你来,说兵部没有了韶仪,整个兵部都好像没有了精神。那些兵部年轻官员总是想起你,说这新上任的兵部侍郎还不如祁侍郎大人呢。好歹祁侍郎大人总是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从来不用他们担心,虽然看起来冷了些,但经常暗中照顾他们,把整个兵部都管理得井然有序。”
许思衡说到最后,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淡去,“大家……都很想你,韶仪,若是有时间和机会,就回到南楚看一看吧。”
闻此话,祁泽表情凝重下来,道:“对不起,容与,我在北朔已经找到了全新的生活,我不能走,也不想走。”
“是吗?”许思衡的笑容充满着牵强,接着问道:“为何韶仪喜欢给路边哭泣的小姑娘送葫芦呢。”
沉默片刻后,祁泽最终回道:“因为曾经也是有这么一个人,手拿着葫芦来哄我。”
“是韶仪要嫁的那个人吗?”男子静声说道,然后便给出解释,“在我刚来到北朔时,我就听说北朔秦王要娶王妃了,刚刚那位老者也喊你王妃,想必是韶仪要嫁人了。”
“嗯,我要嫁人了。”祁泽的语气十分平静。
男子似是斟酌良久,最终选择说出口:“可是为什么是他?韶仪,他之前在南楚销声敛迹,把所有世人蒙在鼓里,这种心思深沉的人怎能相信?”
“但是,想相信他,容与。”女子定定的望着男子的双眼,“之前我从未相信过任何人,但是现在,我想相信一次。”
男子闻言,似是有些怔愣,“那就是说韶仪之前从未相信过我对吗?”
见祁泽凝眸而不言语,许思衡就已经知道了答案,“是这样吗?韶仪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是吗?所以也向我隐瞒着女子身份的事情。”
“抱歉,容与,我必须这么做。”
“没事,我不怪韶仪。”男子的笑容十分勉强,“能在北朔再次见到韶仪,知晓韶仪还在世的消息,我就已经很开心了。”然后,举起手中酒杯,说道:“我与韶仪许久未见,为了这次相见,我们庆祝一杯。”
也许真的是因为好久没有见老朋友,祁泽也难得心情变好,举起酒杯相碰后,就仰颈把酒灌入肚中。
好久没有像男子这样潇洒快活过,这竟让祁泽一时有些怀念,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到唇边就喝了进去。来来回回几次,祁泽竟觉得头晕目眩,倒在面前方桌上就没了动静。
看祁泽喝醉了,男子也有些意外,轻轻往前弯腰不停呼唤道:“韶仪,韶仪。”
但女子仍未有动静,这让男子不由轻叹口气,韶仪酒量还是这么差呢。
女子的绯红色脸庞在窗外月光的映衬下,竟显得如此宁静,丝毫没有了平时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面对着自己朝思暮想的面庞,男子向前靠近,并在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轻轻道:“韶仪,我现在是内阁首辅了,不再是之前势单力薄的许家少爷,你可以不用再上战场了。”
想起曾经祁泽加将军衔,在太子的逼迫之下不得已上战场的事,许思衡就十分痛恨当时人微言轻的自己。明明早已喜欢对方,却碍于对方的男子身份一直没有正面表露过心意。
如果他知道韶仪是名女子,他一定会当面说出来,不再迟疑犹豫。可是,现在好像已经晚了。
男子自嘲一笑,“对了,韶仪就要嫁人了,也用不到我守护了。”
面前女子的轻缓呼吸声徐徐发出,带着酒味的芳香气息萦绕在男子鼻尖,这一切都显得这般真实。看着眼前让他魂牵梦绕的人,男子不由缓缓伸出手,想要抚摸上那瓷白脸庞。
但到中途,男子回过神,连忙停下这让他不齿的行为。直起腰来,远离女子,也为他刚刚越距的行为心有余悸。
此时,醉倒在桌子上的女子也有了反应,幽幽睁开眼睛,慢慢直起身子,眼睛如平常般平静,直视着前方神情未变。这副模样的她,竟像是没有喝醉酒一样,窗外倾斜进月光,女子的眼睛也亮的惊人。
“韶仪。”男子试着呼唤一声。
女子缓缓扭过头望来,眼神依旧平淡,应了一声:“容与。”
然后便像是未醉的正常人,从桌旁站起身朝向门外走去,脚步平稳。
男子看向这往前走去的女子,正惊讶之时,就看到女子脚步踉跄了几下,接着就又仿若无事地向前走去。
看来是喝醉了的。
“韶仪,我扶你过去。”许思衡走上前,想要伸手扶住女子。但又被女子挥手给拒绝了,并一直独自倔强地向前走。
“韶仪,小心点。”
但女子充耳不闻,只是眼神略显迷糊地东张西望,正不知往哪儿走时,祁泽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伸出手往这人身上摸,并不断往上,直至摸到那胸膛时,那人好像忍无可忍般抓住了她作乱的双手。
感受到这熟悉的力道,熟悉的温度和怀抱时,祁泽就知道她找对人了。伸开双臂抱住这人,头磨磨蹭蹭地往上放到那肩膀上,整个人像只八爪鱼般趴在这个人身上,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进入梦乡。
阙煜看着把头放在他颈间并熟睡的女子,心里就有些气闷,这丫头,明知酒量不好,还喝那么多酒。
瞥了一眼正站在不远处惊诧看向他的男子,阙煜转过身就要离开。
“站住,阙煜。”许思衡急忙喊出声。
“有什么事吗?许首辅。”阙煜回头看向许思衡,声音带着幽幽冷意问道。
“韶仪是南楚人,她应该回南楚去,把韶仪还给我,我现在就带她走。”
阙煜静静地看了许思衡半晌,说道:“本王看许首辅搞错了,祁韶仪,她是本王的妻。她今生只能与本王待在一起,哪儿也不能去。”
“韶仪才不会嫁给你这种城府深沉的人,她一定是受到了你的蒙骗。”许思衡气愤地看向对方,“现在把韶仪还给我,我带韶仪回去,过上她应有的生活。”
即使对方对他不恭敬,厉言相对,但这紫衣男子依旧悠闲地看了一眼正伏在他身上的女子,眼中闪着幽光说道:“可她选择的是本王,不是你,许首辅。”
这句话让许思衡一怔,此时女子正十分依赖地靠在男子的怀中,睡得正香甜,好似对此早已形成了依靠的习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的第一个反应永远都是寻找这熟悉的怀抱。
“而且许首辅带她回去,她要怎么在南楚生活?难道要像个普通后院女人一样被你养在小小的后院吗?什么是她应有的生活?在南楚过上隐姓埋名,没有名分的外室生活吗?本王能给她朝臣身份,能给她秦王妃的风光名义,能让她在众人面前像个普通女子一样生活。”阙煜弯唇一笑,眼中满是幽幽深意,“本王能给的,许首辅好像永远都给不了。既然如此,她为何要跟着你回去?”
这番话让许思衡呼吸一窒,身上的气愤也消散下去,放低身段,道:“我不会让韶仪做外室,我会以嫡妻的名义娶韶仪入门,所以,还请秦王殿下把韶仪还给我,我会尽我所能给韶仪最好的一切。”
“哼,还给你?许首辅从未拥有过她,又何来的还?”阙煜冷笑一声,“你早就在许家和她之间做出了选择,你忘记了吗?许首辅。在第一次朝贡宴上,你选择了你的许家,而抛弃了她。能保住她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本王一个人,以后,她也只会属于本王一人。”
他抛弃过韶仪是吗?许思衡呆怔住了,在第一次朝贡宴上,赫连皓对韶仪图谋不轨,而他当时并没有出手相救。他为了他的许家,对她置之不理,眼睁睁地看着韶仪被赫连皓灌酒欺负。
对啊,他早就在许家与她之间做出了选择,早就失去了争夺她的机会与资格。
冷盯着愣住的许思衡半晌,阙煜缓缓说道:“明白了吗?许首辅。她最终的选择是本王,能给她依靠的也是本王。”然后,男子转过身,回头冷声道:“所以,许首辅还是赶快回南楚吧。若是许首辅再纠缠不休,小心本王送你下去见阎王。”
话毕,男子就抱着怀中的女子离去了,独留下那深低下头,心灰意冷的温润男子。
等阙煜抱着祁泽坐到马车上时,怀中女子也有了反应,嘤咛一声后,就把头往男子的脖颈间蹭了蹭,嘴里喊道:“容与。”
这声称呼让阙煜猛地看向那没良心的女人,嘴里咬牙切齿道:“祁韶仪!”
她竟当他的面,身体紧抱着他,嘴里却喊着其他男人的名字。亏得他知道许思衡来到北朔祝寿后,就专门去暴露他的身份,想给许思衡一个教训。他做的这一切,全都用来喂熟这小白眼狼了。
正当男子气急败坏之时,就听到女子接着喃喃道:“你不能喜欢我,我就要嫁人,有自己的未来夫君了。”
原来这小丫头知道啊,已经感觉到了许思衡对她的情意。也是,许思衡表现的那么明显,这小丫头怎会感应不到?
“你竟然还知道你有个未来夫君,这还真是难得,本王还以为你早就把本王给忘到一边儿了。”阙煜幽幽说道。
女子赶紧摇头,说:“不会忘,不会忘,那家伙我怎么会忘记?”
看祁泽仍在醉酒当中,这就让男子不由起了捉弄之心,“是吗?你不会忘记他吗?”接着他便嘴角勾起,轻佻问道:“那……祁韶仪,在你心里,你的未来夫君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个小心眼的大混蛋,最是让人讨厌了。”祁泽意识模模糊糊,煞有介事道。
阙煜:“……”他在她心目中是个这样的形象吗?小心眼的大混蛋,是在说他吗?
“小心眼的大混蛋?”
怀中女子轻点了点头,回道:“嗯,因为他总是欺负我,明知我不想理他,他还是过来逗弄我。”
“他总是闲来无事去逗弄你吗?”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无聊吗?
刚想到此,男子就听到女子怨气冲天的声音,“对,他就是这么一个无聊的人,就是那么讨人嫌。”
原来他这么讨人嫌吗?他现在才知道。
正在男子郁闷当中,就听到女子接着说道:“但是,即使这样,我还是喜欢着他。”说罢,还用着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身上。
喜欢着他吗?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丫头从未对他说过她喜欢他。
女子扶着男子的肩膀,慢慢直起身子,直视着男子的双眼,近似控诉道:“阙煜,你为何不对我说那天其实是你帮我捡回来的纸青蛙。”
这句话让男子一愣,缓缓说出口道:“你想起来了啊。”
女子重新伏上那怀抱,回道:“早就想起来了。”然后抬眸,用着她那不再平淡的朦胧双眼望着他,声音也充满着独属于她的温软,“从未忘记过。”
有些事,只要发生过,那就不会再忘记。如果没了印象,只是因为没有想起来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