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英的话还没说完,墨南春便对着她惨淡一笑,看向了郑玉茹,“替侯爷照顾好新夫人,他定会重重赏你!”
“奴婢才不要……”彩英一脸嫌弃地看着郑玉茹。
可墨南春却重重握住了她的手,“听话!”
已经走到门口的焦重转头过来,急匆匆道:“公主!快走!”
墨南春深深地看了彩英一眼,声音微不可闻,“此去定是艰难险阻,你留下方才有好日子过。”
“奴婢才不要什么好日子!”彩英抽泣起来,“就是死,奴婢也要跟着夫人一起!”
见她们磨磨蹭蹭,焦重急了,怒吼道:“公主!再不走怕是来不及……”
话音还没落,后院忽的传来了打斗之声,焦重当即面色一变,低呼道:“糟了!他们使诈!”
他说着,目光转向奄奄一息的郑玉茹。
墨南春一看,心中一慌,急忙挡在了郑玉茹身前,厉声道:“焦重,你口口声声说要复辟,莫非手下只有这些草包?!”
焦重急声:“公主!臣没料到,墨岚夜竟然派了高手监视您!更何况,若不是那两个狗贼突然前来,定不会……”
“别说这些了!”墨南春严厉地看着他,“你若有心复辟,便不要在这里做无用之功,赶快去扫清障碍!”
“臣遵命!”焦重重重道了一句,满面大义凛然,提刀从后门而出。
见他离去,墨南春片刻不停,急忙往前门而去。
彩英忽的拦住了她,“夫人,您要做什么?!”
墨南春眸中闪过惊愕,“彩英,你、你也是他们的人?”
彩英忽的跪了下来,抱住了她的腿,“您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现如今却连个诰命都没有,只能依附那承远候而活,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啊!”
墨南春看向她的目光格外凌厉,“彩英!尽管我不该说,但父皇残暴,如今国泰民安,又有何不好?”
“可他们好不好又怎样?”彩英哭诉道,“您瞧瞧,承远候他竟然都跟人私通了,往后您的日子可怎么过……”
“住口!”墨南春高喝,“你若是现在起来,去把门打开,我便不透露你的身份,若你再多说一句,你的下场,便会跟他们一样!”
她的目光落在前门,仿佛能够看到,外面那些反贼倒地的样子。
彩英愣怔片刻,急忙起身,朝着前门奔去。
门一开,李子晋警觉起来,墨南春焦急的声音也传了来:“子晋!快!”
李子晋赶忙大步上前,才进门,他便愣住了。
见郑玉茹倒在血泊之中,他急忙上前,扶住了她,“玉茹!玉茹!”
他温润的声音,险些击碎了墨南春的心。
她悄悄地朝着前门而去,想退出这个是非之地,想离这伤她心肺之人远些,再远些……
可她才到门口,便有几个着布衣之人上前,堵住了门口。
不仅如此,那些人还冲进了茶馆之中,从后门去往后院。
于是墨南春只得站在那里,看着李子晋与郑玉茹的“情深义重”。
“玉茹!你醒醒!”李子晋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哽咽。他知道,这穿胸一刀,郑玉茹定活不成。
郑玉茹缓缓睁开了眼睛,对着他勉力一笑,“表、表哥……”
“是我对不住你。”李子晋沉痛地看着她。
郑玉茹喘了几下,才开口道:“命、都是命……”
“怪我,当日我回京之后,就该把你救出来,不该让你留在江顺身边的!”李子晋压着声音,喉中如同梗着什么,生疼。
郑玉茹勉力勾了下唇角,“表哥,是我、对不住你,你就算是、救我,我也、不肯走的、因为我、我……”
她说着,又痛楚地咳了几下。
她每一咳,伤处便涌出些血来,那一袭灰色的衣衫,已有大片被染成了褐色。
即便她是李子晋心上的人,墨南春也不由生出满心悲凉来。
可李子晋此刻根本顾不得去注意她,只是看着郑玉茹,哀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必说了……”
“不、你不知道……”郑玉茹艰难道,“是我、对不住你,我、我对他,生了情愫……”
“我知道,我知道。”李子晋还是这一句,“不打紧的,都不打紧,我也……”
他的话还没说完,墨南春忽然低吟一声,捂住了肚子。
李子晋急忙转头看来,“春儿,你怎么了?”
墨南春没回话,只是苦笑一声,她想掩饰的,可她苍白的脸色却已将她出卖。
李子晋看了看她,神色焦急,但他再看看濒死的郑玉茹,似是有些为难。
郑玉茹忽而看向了墨南春,声音已气若游丝,“表、表哥,你快去、去看看她,她是个挺好的、挺好的、表嫂……”
看着郑玉茹殷切的目光,李子晋咬了咬牙,哽咽之声才没流出,他急忙放下她,跑到了墨南春身边。
此时,墨南春已经捂着肚子躺下,面色煞白。
“春儿,你这是怎么了?”李子晋扶着她的手有些微颤。
墨南春咬牙道:“子晋,是我对不住你,我本以为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可……”
李子晋瞳孔忽然放大,“你是说,你有身孕了?”
墨南春一脸痛楚道:“可、可这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方才她太过惊心,又看到李子晋和郑玉茹的“一往情深”,着实受了刺激。
李子晋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奄奄一息的郑玉茹。
郑玉茹撑着一口气道:“表哥,快,快带她去……”
李子晋默了默,望向她的眼眸之中有些氤氲,“玉茹,我又要对不住你了!”
他说着,便将墨南春抱了起来,要往外去。
可墨岚夜派来的人却拦住了他,“侯爷怕是不方便带她走!”
李子晋咬了咬牙,怒喝道:“本侯以性命担保,墨南春绝无复辟之心,你们若是担心就跟来!”
他一边喊,一边硬闯了出去。
那几人对视一眼,转身跟了上。
郑玉茹的目光越过这不大的茶馆,落在李子晋的背影上,她的唇角缓缓勾了下,艰难道:“表哥,这回、你我互不相欠,我也、解脱了……”
说完,她的手无力落下,未闭上的眼眸中,光彩也渐渐退去……
此时,后院的兵戈之声渐渐弱了下去,刘牧等人将那些前朝余孽尽数俘获。
“说!是何人指使你的?!”刘牧沉声。
焦重忽而哈哈一笑,“是天,是老天让我们来的!你们这些叛贼,必不得好死!”
“只要皇室尚有一人,我们就不会停止复辟!就算我们死了,还有其他的人!”另外的人也高声喊道。
他们喊完之后,忽的重重咬牙,待到刘牧忽然意识到不对上前查看,这些人已经统统将藏在嘴里的毒丸咬碎,暴毙而亡。
“侯爷,今日之事……”墨岚夜的人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刘牧。
刘牧一抬手,沉着脸道:“今日的事,你们只管如实禀报皇上,不过务必禀报皇上,本侯以性命担保,墨南春不会有谋逆之心!”
这两年,他和李子晋做邻居,实则墨岚夜也是让他监视承远候府,他对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全都了如指掌。
说是封了候,实则李子晋跟墨南春和农家夫妇区别并不大,平日里深居简出,闲来无事时两人逛街采买,除了他没一个朋友。
再者,若是墨南春早有谋逆之心,根本无需如此大张旗鼓,她大可悄悄跟着那些人走的。
就在刘牧为他二人担保之时,李子晋已经抱着墨南春跑到了医馆。
“大夫!快给她瞧瞧!”李子晋急火火便往里闯。
大夫领着他进到一间诊室,特地叮嘱:“你就在外面等着,千万别乱跑!”
“我知道我知道。”李子晋满面焦急。
他当然知道,不光是他,全荆九郡乃至平乡的人全都知道,荆九郡开了一家女子医馆,里面全都是女大夫,专门给女子看病,男子只能在诊室外面等着。
只是虽然知道女子医馆的大夫全出自南山医学院,医术了得,可他还是不免揪心。
不多时,大夫从诊室出来,询问道:“这是小产了,保大人还是……”
“保孩子!”诊室内,墨南春的嘶喊传了来。
“保大人!”于此同时,李子晋也道。
大夫看了看李子晋,赞许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诊室中。
李子晋心稍安,焦躁踱步。
没过多久,门又开了,李子晋急忙转身过去询问:“大夫,吾妻她……”
“哎呀!”大夫丧着脸,“你快进来看看吧!她听说要保大人,怎么都不肯配合!”
李子晋急忙跟着她来到诊室中,待看到床上的一抹殷红,他顿时心焦如焚,上前握住了墨南春的手,“夫人,你为何不肯诊治?!”
墨南春凄然一笑,“我竟不知,侯爷对我竟然一丝情意都没有……”
大夫都听不下去了,抱怨道:“方才他毫不犹豫便说要保大人,怎么是对你没情意呢?”
李子晋也道:“对!我早就打算与你白头偕老,你怎么会这么想?”
墨南春别过头去,眼角滑落一滴晶莹,“我知道,侯爷心中一直都有她……”
她说的“她”,定是指郑玉茹了,想到郑玉茹可能已经不在,李子晋眼眸暗了暗,但他迅速调整好情绪道:“春儿,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都知道,昨夜你醉酒之后,一直念着她的名字……”墨南春的声音中带着哽咽。
“你听我说……”李子晋急忙解释。
大夫看不下去了,声音里带了怒气,“这位夫人,我们说的保大人保孩子,那是在着实为难的情况下,你要是继续拖下去,这孩子可就一准保不住了!”
墨南春忽然急了,“大夫!保孩子!保孩子!”
大夫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却听李子晋急声道:“保孩子!听她的!”
大夫正想给他一记白眼,就见他正在拼命给自己使眼色。
这意思,应该是明着保孩子,暗着保大人吧。
大夫悄悄对他点了点头,开始熬药扎针。
大概是觉得自己要不久于人世,墨南春心中更加悲戚,她看向李子晋时,已然泪流满面,“侯爷,莫非你就如此厌恶我,甚至都不想看到我和你的孩子?”
李子晋的嘴角抽了抽,“春儿你听我说,我昨日确实去见过了她,但也不是有意去找她,而是……”
昨日他正带着小厮在街上闲逛,忽的听到街上有个女子在高声笑,她一边笑,一边道:“你们看我做什么?看我美是不是?”
李子晋不禁嫌恶地瞥了一眼,就见那女子虽然跛着脚,但衣衫干净,发丝齐整,只是她的眼神和表情却明显疯疯癫癫的。
小厮急忙提醒让他赶紧走,但那女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我告诉你们,我大伯可是江顺!他说了,等他站稳脚跟,便要把我接去当女儿一样养!我是小姐!我是官家小姐你们知道吗?”
李子晋并不知道,江顺还有这么个侄女。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江大女。
旁人十三还没出嫁,可她十三就已经是被休弃的下堂妇,而且从前对她百依百顺的傻黑,竟然那么狠心,丝毫没有念及从前的情意。
而且,想到江顺再也不能来接她去做小姐,江大女承受不住,便疯了。
她疯疯癫癫地在街上讲述着自己光荣,李子晋听了只是一笑,但当他转身要走之时,却忽然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那女子拉住了江大女,不知说了些什么,便要带着江大女走。
李子晋的脚步不禁跟了上去。
小厮急忙问他,不打算再逛了,可李子晋却道:“你回去吧!我自己逛逛!”
他说着,便跟上了江大女和那女子。
只因,那女子有几分像郑玉茹,但看着却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
李子晋一路跟着两人,直到那间茶馆,直到听见女子说话,这才确定,那就是郑玉茹。
他再也忍不住,上前问道:“玉茹,你怎么会在这里?”
郑玉茹见了他,先是一怔,而后苦笑道:“表哥,是你。”
“你怎么会……”李子晋看着她苍老的模样,说不下去了。
郑玉茹自嘲一笑,“表哥是想问,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不不不,你跟从前没什么两样。”李子晋急忙哄骗她道。
可郑玉茹却笑着道:“我是什么样,我自己知道。”
她说着,转身走开。
李子晋急忙打量着这间茶馆,越看,他心里越是难受。
这茶馆不过只有三张桌子,看着屋内陈设,便知主人过得清苦。
就是他看了这么几眼的功夫,后院便传来了争吵声,他急忙往后院而去。
再一看,他心头更加酸楚。
说是后院,实则也只有一间不大屋子,且江大女正躺在地上撒泼耍赖,想来郑玉茹这日子过得定很不顺。
他想上前帮忙,却见郑玉茹忽的蹲下抱住了江大女,哭了起来,“别闹了,别闹了,你大伯他回不来了,你还有我呀,我照顾着你,就像亲生女儿一样,我代他照顾你呀!”
江大女渐渐安静了下来,似乎很快就忘记了方才撒泼的缘由,转而对着郑玉茹一笑,“娘亲!”
郑玉茹含泪应了一声,“哎!以后,他不在了,我便代他养着你,陪着你,就好像,他永远都在一样……”
听到这里,李子晋便已知道郑玉茹的心意,他的心里极其苦闷,但却很奇怪,竟然并不是他以为的酸涩。
他想着,不管怎样,他都得让郑玉茹过得别这么艰难,于是便把身上所有的值钱之物都卸了下来,放在后院门口,转身离去。
就这样,他独自一人去喝闷酒,直到被人扔了出来。
“春儿你听我说,我对她,真的只是歉疚。”李子晋握着墨南春的手,低声道,“若是当年我再多派些人去找她,若是我回京之后把她从江顺手中救出,或许她就不会过得这么苦……”
墨南春的眼神忽然惶恐了起来,“子晋,那我、我今日去找她,岂不是害了她?”
李子晋温润地看着她,眸中掠过一抹伤痛,“她说,那都是命……”
说完,他沉默了许久,才又看向她道:“我知道的,你为人温和,定不是去为难她的,今日之事,定然也在你的意料之外,她说得对呀,这是她的命……”
墨南春却忽的啜泣起来,“都怪我,我要是没去她那里,她也不会……”
李子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喃喃道:“昨日,我便想着,她只要过得好,那便足矣。我想,她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那我们便替她养着那孩子吧。”墨南春忽然道。
李子晋宠溺地看着她,“这倒也好,反正江南已经给我调理好,将来,我们总还能有自己的孩子。”
说到这个,墨南春不禁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李子晋也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大夫也看了过来,“对,将来,七个月之后。”
“什么?”墨南春怔住了。
李子晋也狐疑地看了过去。
大夫一笑,“孩子也保住了。”
墨南春的眼里忽然有了光,李子晋也惊喜地看着她,两人,四手交握,岁月静好。
这本书写到这里就完结了,历时将近一年,虽然知道看的人并不多,但我还是坚持写了100多万。文中或有差强人意的地方,希望大家多多包涵,毕竟作者也在成长之中,需要努力磨炼自己。
非常感谢那些能看到这里的朋友,祝你们天天都开心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