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140回忆很甜年少很宠
秦中犹豫了很久,还是上前,小心询问:“六少,回去吗?”
他不言,盯着手里那个冰激凌盒子,冷却后的水汽凝成水滴,淌进手心。
秦中立马递上了一条干净的手帕。
他顿了许久才接过,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宣传单,说:“我要这个女人给我补习。”
补习?
不是工商博士学位都拿了吗?
秦中云里雾里,隐约记得那母女发的宣传单上写了什么化学补习。
“价钱随她们开,我只有一个条件。”他仰着头,月光洒下,柔和了轮廓,“要在她家里。”
月下,风吹树叶,窸窸窣窣,伴着夏天的蝉鸣,香樟树斑驳的落影里,有少年斜长的影子。
他过去,接过她的书包:“怎么这么晚回来?”
“笙笙,看书。”
门口的秦中:“……”
那时的他已经长得很高了,她踮起脚,也够不到他举过头顶的手,他把信撕了,扔出了窗外。
“笙笙,把这个喝了。”
然后……
她说:“趴一会儿就好了。”
意外?太言简意赅,隐去了所有细枝末节,她想,时瑾一定不想她知道,那么,就必定是风起云涌。
女孩红着脸,摇了摇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说完便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少年勾了勾唇:“带路。”
秦行本是要查姜九笙的底细,竟意外牵扯出这对夫妻,也就不难猜测了,诈死还生偷天换日,兜兜转转了八年,时瑾身边的人还是故人。
“嗯?”少年抬头,手里还端着杯子。
姜女士曾经是秦家的佣人,被时瑾安排在阁楼里做饭,是八年前秦家唯一一个见过姜九笙的秦家下人。
时瑾眼里全是慌色,唇角抿得发白,过了许久:“是。”
“怎么了?”
主座上,秦行端坐,两边落座的都是秦家后辈,秦明立居左,秦萧轶居右,其次是秦霄周与外室所出的几位少爷,中间的空地上,铺了锦绣的地毯,一男一女跪在地上,俯首低眉,战战兢兢。
秋天的黄昏很暖,天很快暗下了,少年开了灯,杏黄的光填满了一室,很小的屋子,却收拾得很干净。
时瑾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光:“你的母亲去世之后,我将你带回了秦家。”
秦行凝了鹰眼,瞳孔微凸,眉间缓缓有戾气浮现,在座的秦家人,全部噤若寒蝉。
说曹操曹操到。
当时年少,只知秋夜燥热,楼下的狗彻夜叫着,扰得人心神不宁。少年面红耳赤地愣了很久很久,手心有汗,手足无措地杵了很久。
女孩笑着说,坏了以后我还给你做。
姜九笙坚持:“我养父母被抓去了秦家。”
耳边,少年独有的嗓音清润。
女孩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逆着光,看见一张漂亮的脸,轮廓分明。
她与时瑾公开的时候,就预料到了,秦家不会善罢甘休,毋庸置疑,这次就是冲着她来的。
他开了门,去楼道里接她,远远看见女孩跑来。
“听懂了吗?”
他拿她没办法,便伸出了手,由着她弄了满手的墨水。
他便去拿了皮筋,给她绑了个松松垮垮的马尾。
“意外。”
“你偏哪一科?”
时瑾没见过她这样色厉内荏的模样,有点心慌,避着她的眼睛:“嗯,我们认识。”迟疑了许久,终是抬了头,望向姜九笙的眼睛,“你的母亲,是我的补习老师。”
姜女士怯怯抬头,迟疑了会儿,还是一五一十地招了:“姜小姐来秦家的第二个月,二少的人闯进了小楼,六少本来是要打死那人的,被姜小姐拦下了,从那之后,姜小姐的病越来越严重,六少怀疑,”姜女士抬头,胆战心惊地看了秦明立一眼,又立马低头,继续道,“怀疑是二少买通了心理医生,加重了姜小姐的病,那时候,六少就动了心思,想把姜小姐送出去了。”
“时瑾,”女孩从浴室里探出脸来,满脸的泡泡,一双眼睛特别黑亮,“帮我把书包里皮筋拿过来。”
往秦家本宅带人的,这么多年都只有时瑾敢,八年前,还有今天,而且带的还是同一个人。
她若怔若忡了很久,恍然大悟:“原来那些都不是梦。”
他怕了她了。
一听是秦家,时瑾想也不想:“笙笙,别去那。”
这种对未知变数的不确定,让她感觉很糟糕,怕得不行,就好像突然在一叶扁舟上,四周全是惊涛骇浪,她什么都抓不住。
少年讲题的时候,很认真,长长的睫毛垂着,嗓音低低的,在蝉鸣声里特别洋洋盈耳。
管家进了书房,上前传话,说:“秦爷,六少来了。”
“笙笙。”
姜九笙与他对视了一眼,伸出了手。
时瑾眼眶里全是殷红,浮影沉沉,各种情绪,有惶惶不安,有犹豫不决,还有孤注一掷的决然与阴鸷。
他觉得自己像个疯子,竟恨不得把她绑在家里。
姜女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因为、因为秦爷您盯得紧,六少为了瞒天过海,把车祸中死去的那个女孩装成了姜小姐,让秦家人以为她死了。六少遣散了阁楼的佣人后,找到了我,让我们夫妻换了工作,搬家去了江北的小镇,姜小姐就是那时候开始养在我家里的。”姜女士歇了一口气,这才慢吞吞抬头,“事情就是这样的,我知道的都、都说了。”
地上跪的,正是姜女士与丈夫程彦霖,夫妻两都吓得不轻,脸色惨白,额头冒汗,姜女士闪烁其词,颤颤巍巍地回了话:“六、六少的命令,我们夫妻不敢、不敢不听。”头伏地,姜女士讨饶,“秦爷饶命,秦爷饶命。”
少年怔了一下:“抱歉。”
他方寸大乱,抬手,想拉她,似乎又不敢,僵着手愣愣地站在原地。
青龙玉石前,秦管家恭敬地说了一字‘请’。
“笙笙。”时瑾小心地靠近,想伸手去拉她的手。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以为承诺了,就是海誓山盟,以为约定了,就不会老,还不太清楚沧海桑田会如何变迁。
女孩难得见少年那样严肃。
他哄着她:“听话。”
姜九笙接了电话,是程会。
她说:“等把我的养父母送出了秦家,你带我去阁楼好不好?”
姜九笙扶着墙,眼里全是迟疑与惶恐:“时瑾,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女孩眼里噙笑:“你又拿错了杯子。”
画面定格,细看,女孩在笑,少年耳根微红,漂亮的手指不自觉地收拢。
她头疼欲裂,身体摇摇欲坠。
既然曾经镌骨铭心,又为什么会忘得一干二净?
“时瑾,”
时瑾应她,看不清她眼底情绪,平静得异常。
他板着脸,老气横秋似的:“谁给的?”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挂了电话,抬头,眼神里有股不管不顾的决然:“时瑾,带我去秦家。”
他还是妥协了:“好。”
回忆定格住,姜九笙抬头,泪湿了眼睫,声音微颤。
女孩端正坐直,神色特别认真,说:“时瑾,你的手真好看。”
他握住了她的手,说:“不用怕他们。”
他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杯子给了她。
记忆里,小小的房间,靠窗放了一张书桌,一侧坐了她,一侧坐了他,是年少的他们。
她眯着眼思考了会儿,把自己的杯子推到少年那边:“那我们换吧。”
她沉默地看了他很久,本来有千言万语要质问他,话到嘴边,她却只问了一句:“秦家是不是有一个阁楼,没有窗户,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很暗很暗。”
少年移开目光:“偏科。”
女孩慌忙低头,半天,书页还停在那一页,窗外风吹来一片泛黄的叶子,笔尖躁动。
气氛冷冽,叫人不寒而栗。
女孩手里拿着笔,敲了敲他的杯子,说:“你手里的杯子是我的。”
那时候,年少的女孩便想,她以后再也不能要别人的情书,等她长大了,便给他写一封最长最长的情书。
“笙笙。”
女孩走在前面,少年跟在后面,穿过风,穿过夕阳,穿过深深的巷子,他们后面跟着一只狗,蝉在树上鸣叫。
蝉鸣的夏天,很热,屋里没有空调,开着窗,听得见楼下小孩嬉闹的笑声。
她洗到一半便松了,还是湿了头发。
秦明立转了转手里的戒指:有好戏瞧了。
少年颔首,自然而然地把手里喝剩了一半的杯子还给了她。
“这是什么?”少年等在门口,手里拿了个粉色的信封。
主座上秦行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说了一句‘继续’。
果然,以前那些毫无根据的梦境,并不是天马行空,或多或少都折射了她的过去,她压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试图回忆,试图拼凑那些模糊又残缺不全的片段,可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像紧绷的弦突然断裂,所有影像都开始四分五裂。
她托腮,不知想了些什么,脸颊有淡淡的红晕,看着窗外参天大树,眼波潋滟,融了一盏色。
秦行喝茶的动作顿住了。
“我也不知道,别人塞我书包里的,给我看看署名。”她要拿来看。
深巷里的狗在叫唤,是她回来了。
下一幕,还是那个房间,仲夏夜的黄昏将楼下的香樟树染成了满树金黄,稍稍漏进一缕光,刷在书桌的一角,树影的斑驳来回在跳跃。
环绕楼栋外,十步一人,皆是黑衣黑裤的保镖,面无表情。称霸中南三省的秦家,气派自然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