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必为难我相公。”开口的却是李涵念,那男子只是摇头叹息望向地上碎裂的珠子。
“你相公?怎么回事?”清渊无比惊讶。
“我……如今一切都已经结束,太快了。”李涵念满眼悲伤,似要垂下泪来。
一直沉默的男子看见李涵念伤心方才薄唇轻启:“你毁我阵法,我本该怨恨你,不过我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微风乍起在这夏日的深夜里。月色下的蝉鸣时休时起,好像在等待这迷底的揭开。
“在下原斐,南疆人士,一年前来到中原邂逅了李家小姐。我与涵念相识相恋,怎料涵念的娘亲忌讳在下是个外族人,又忧心我身怀异术,死活不同意,要将涵念另行许配他人。”那自称原斐的男子身形欣长,仪表非俗,语调温雅,李涵念心仪于他也算情有可原。
他顿了顿继续道:“涵念难舍,遂与我商议让我筑下梦境,我与她在此处徘徊三日以慰心中情感。”
“不料三日过去,涵念的六识不愿意自行离去,我亦是不舍,便也留下陪伴她。”原斐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背过去长吁短叹起来。
“同心梦殇”这种阵法会让陷入其中的人觉得是做了个梦。在梦境中人的所见所闻往往是心中的思虑、执念或者是心结。不过事情常常有例外,就是处于梦境中的人入迷太深,自己不愿意离去,这时便不是梦境迷人,而是她沉迷己身。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李家小姐的梦境不过是满眼空,一片虚幻。可她却甘愿沉湎在虚空里。
李涵念此刻因为求不得的情而满眼是泪,她几度哽咽最后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呜呜咽咽,泪水顺着两腮滴到剧烈起伏的白皙胸口,一时好不伤心。
清渊幼时受苦甚多对于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很是不耐烦,她翻了翻自己黑漆漆的眼珠说;“别哭了,即是自己愿意,为什么我在梦里遇到你,你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我对不起我娘。”李涵念两腮通红好像害了病一样。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背对着清渊的原斐口中响起:“涵念不愿离去又放不下她娘亲,不断煎熬挣扎。最后为了制止内心的愧疚,不通法术的她居然自封六识中对她娘亲的记忆。”
清渊忍不住开口道:“那不就是一个梦。就算梦醒之后再痛苦,我也不想在自欺中过一辈子。假的永远不能成真的。”
“不!恩爱不渝,缱倦情深……怎会是假?”李涵念声中暗含杂怨恨,字字都使足了劲道。
原斐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在夜色中淡淡透着微光,他盯着清渊说:“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虚空大梦,在梦里做一对恩爱夫妻,岂非胜过这烦扰世俗的诸多恩怨?”
一时无声,清渊抬头看看天空的明月,天上的圆月照见人间悲喜,照见一对一对在爱恨情仇里交织不前的男男女女。她清渊本就不善言辞,无法作答,红尘自是多烦扰,她不知要如何向他们解释世人得爱如入火宅,烦恼自生清凉不再,其步亦艰其退亦难。
三人辽远的苍穹下在静立良久,最后清渊打破沉默:“那,现在你们作何打算?”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我娘,我没脸见她。”李涵念说。
“六识出法阵,离体太久,可能真的回不去了,到时候你便会真死。”清渊秀眉一跳,冷冷的说:“你们早做决定。”
李涵念摇头叹息:“或许,我真的不应该再回去了。”
清渊挑眉道:“此话怎讲?你的母亲对你照顾极好,你若就此身死她岂不是一场伤心,再难振烁精神。”
李涵念道:“此事就该怨你。”
此间事毕,清渊返回师门,脚步却比来时轻松不少,一路上翠竹荫柳也不似过去那般云愁雨恨。她回想起李涵念醒来时撕心裂肺的样子,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做错了?她亦是问过自己,如若易地而处,是否会留恋梦中不愿回头。但她明白往事难追,梦境难偿,人的遗憾是与生俱来,一如苦难伴随生命的始终一样。
开谢,她不觉自己看破,只觉自己已经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