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沉痛的目光缓缓从君莫问脸上划过,最后停要张致不掩怨愤悲伤的脸上,点头道,“若没有安如沁从中作梗,三弟肯定不会英年早逝,横竖她活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价值,还不如到时一起下去陪着三弟,也算全了三弟往昔待她的情义。”
几句话商量下来,算是定了安如沁最后去处。
“小姐小姐”一个丫环蹑手蹑脚避开众人,惊惶的往一个偏僻小院跑去。
那个方向,只有安如沁一个人住着。
虽然当初张广接安如沁入府是因为她怀了身孕,可到底那孩子没有呱呱坠地,所以安如沁连个正式的名份都没有。
她的丫环自始至终只能按照未出嫁的习惯称呼她。
门“呯”的一声被丫环撞开,在屋子里木然靠在墙边椅子坐着的安如沁转过眼珠扫她一眼。
黯淡无光的眼眸连一丝生气都没有,此刻的安如沁就如一个没有表情的木偶一样。
丫环跌跌撞撞扑进来,被她空洞瘆人的目光一扫,登时止住了脚步。
垂下头,战战兢兢禀道,“小姐,奴婢打听到消息,二公子要你为三公子守灵,之后、之后就让你为他殉葬。”
安如沁一个冰冷得仿佛来自万丈深渊的眼神斜睨过去,丫环被她眼光一扫,立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咬着唇哆嗦了一下,却不得不大着胆子劝道,“小姐小姐,你你赶紧逃吧,要是晚了,就再也离不开张府了。”
“逃”安如沁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游魂似的眼神看得丫环心里发毛。
不过她只是一瞥,便又收回视线垂下头默默想着心事。
丫环茫然,半晌,继续大着胆子劝道,“小姐,奴婢虽然不能断定这事是真是假,可这万一是真的呢”
小姐性命到时就留在这了。
小姐赌不起啊。
安如沁又看她一眼,似哭似笑的声音喃喃道,“是啊,万一是真的呢”
她自然不敢赌,万一输了她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其他。
丫环见她神色似有松动,想了想,又轻声道,“小姐还是趁早作打算吧。”
真要逃,就要抓紧时间。
“府里现在都在忙三公子的丧事,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小姐。”想要逃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安如沁漠然扫她一眼,“冬梅,你对我可真忠心。”
如此努力鼓动她逃出张府,就不怕到时张宁他们找不到人拿这丫环顶数
冬梅微微抬头,眼眶湿润,眼底泛出淡淡悲伤,“奴婢的命是小姐救回来的,奴婢做牛做马都不足报答小姐恩情。”
所以,忠心是她必须的。
如果、如果大公子他们到时真要迁怒,她这条命就算还给小姐了。
安如沁看她一眼,低低叹了口气,也不知想到什么,竟默然垂眸再不言语。
半个时辰后,进出张府的下人逐渐多了起来。
安如沁在张府住了那么久,自然熟悉张府的地形。与她的丫环冬梅交换了身份,这会趁着守门的人不察,低着头混在采买的人群里悄悄出了张府。
出了张府,她先是谨慎的在街上绕了几个圈,确定身后无人跟踪,这才改了装束径直往一处人来人往龙蛇混杂的胡同走去。
她已经按照要求完成任务,这会好不容易逃出张府,自然是准备隐姓埋名离开京城。
不过,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瞒过张家离开京城,凭她一人之力绝对不成。
看着胡同里龙蛇混杂的一家院子近在咫尺,安如沁悄悄松了口气。
在靠近那家屋檐外挂着两盏红灯笼的院子前,她还是警惕的四下张望了一会,然后才突然加快脚步迅速到了门口。
两轻一重的叩开了门,便有人从一扇门里探出半个脑袋,看见是她,却是怔了怔,压着声音意外道,“怎么是你”
安如沁眼角往四下飞掠,虽然确定没有人跟踪,却还是下意识压着声音,“是我,赶紧让我进去。”
老旧的门“吱呀”一声拉开了些,安如沁十分迅速的闪身进去,小巧身影没入门内,那老旧大门便立时又紧紧关闭起来。
胡同外,仍旧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仿佛谁也没有留意刚才有个不起眼的年轻女子到过这里。
安如沁一进入院子,立时迫不及待道,“张广已经死了,什么时候安排我离开京城”
放她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黝黑的眼底看不出半点喜怒。此刻闻言,静静打量了她一会,才道,“老规矩,你耐心的等等,确定没有问题之后马上就会安排你离开。”
安如沁眼里掠过一丝不满,可想了想,她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一切有劳先生安排。”
其实按照眼前的情形,最好是趁着张府忙着给张广办丧事的时机尽快安排她离开,可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即使提出意见也不会被采纳。万一到时被认为是对那位不满,她可真吃不了兜着走。
年男子似乎对她的识相十分满意,点了点头道,“那你先在这住下,记住未确定安全之前不要露面。”
安如沁又乖巧的点头,“我知道。”
为了确保安全,在接下来三个时辰,不到天黑后谁都不会离开这院子。
很快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那老旧大门再次打开,有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一刻钟,两刻钟,没有丝毫异样,那老旧大门才再次打开。
这次从里面闪身出来的便是那寻常打扮的年男子。
以他那不起眼的模样,一投入这浓黑如墨的夜色,几乎立时就被悄无声息的淹没了。
不过,他还是十分谨慎的绕了好几条街,才躲在无人的角落换了一身装束再出来。
当他再次出现在大街时,却不再是畏畏缩缩的模样,而是大摇大摆的直接朝一处宅子而去。
那宅子外头有两尊石狮,匾额上书:纪府
只见他在门外站了站,随后十分熟悉的姿态走到偏门处敲开了门。
隐约听闻门房恭谨的声音道,“是卫总管你老快请进。”
年男子昂然负手进去,那漆红的门才又重新关上。
过了一会,再也不见一丝动静,才见有道冷削如刀的人影自不远处角落慢慢现出身形来。
“大哥还说纪媛那个女人是清白的”夜色里,张致死死盯着那书着纪府的匾额,神色大恨,“若不是殉葬这招,还逼不出安如沁这个贱人招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