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倒是陆续有人想起他们平日为了区分莫方行义父与莫永朝惯常用的称呼了。
一个是莫大人,一个是莫尚书。
而他们的右相大人,一声恭喜直接将张广求娶的莫家千金定位了。
右相大人说得如此笃定,那一定是揣度出圣意所向才会说的。
原来张广看上的姑娘跟离王不一样,也难怪张广敢在宴会上开口向陛下请求赐婚了。
众人的目光转来转去,眼神隐约有些怀疑,又有些失望,却在失望之余又夹杂着那么一点点了然。
他们就说呢,就算张家权势再大,难道还大得过陛下!
张广敢跟离王抢媳妇,那绝对比虎口拔牙还让人震惊。大概一个孤女身份太低,张家不同意张广才求到陛下面前来吧。
众人虚惊一把的同时,又有些失望的低下头来。
右相都已经恭喜莫永朝了,想来这人选是不会有什么变故了。
陈帝默然打量着张广,自然也没错过席中众人各种奇异目光。
听了夏星沉那些看似随意,却一句比一句令目不睱接的“指认”后,张广一张脸都黑了。
这会没有人再出声,他倒是可以纠正了,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喉咙干涩根本说不出话来。
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呢?
夏星沉第一声恭喜莫永朝的时候,陈帝没有询问阻止的意思,也就是等同默许夏星沉给他指认的人选……。
但是,他今天想要求赐婚的人可不是莫永朝新认的什么义女,他想娶的是莫方行义父的女儿莫安娴。
那个女人令他生不如死,那他就将她娶过来,让她一辈子都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原本干涩的喉咙就似忽然滋润了。
“陛下,臣想求娶的是那位莫家千金。”他忽然抬手,往隔得其实并不远的女宾席指去。
虽然他没有明确说出那位莫家千金的芳名,不过他这举动已经无异于间接向陈帝表明,刚才夏星沉擅自为他定的人选,并不是他选定的人选。
陈帝没有侧目,他饱含威严深沉的目光就那样平平淡淡的定定凝着他。良久,才缓缓道,“张佥事,你确定真求娶那位千金?”
这话听着正常,可张广却觉得有些古怪,但一时半刻又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味。
大庭广众之下,他当场指着人家姑娘,这已经是极为越矩的事,自然不能张嘴闭嘴将人家姑娘芳名挂在嘴边。
不过为了保险起来,他还是极认真的凝神看了一下那姑娘背影,才点头道,“是的,陛下,臣确定就是那位姑娘没错。”
“还请陛下成全臣的心愿。”张广双手作揖,弯腰一鞠到底。
陈帝掠了他一眼,又往另外一人望了望,作为此刻最瞩目的焦点,站着的张广无疑是显眼的。不过,陈帝所望那人,虽然冷淡端坐着,然那得天独厚的无双风华却是谁也比不上。
陈帝狐疑的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自己所见。
他勾着嘴角无声哼了哼,这小子倒是镇定,难道笃定朕不敢给张广赐婚?
在南陈,有他陈沐天不敢做的事吗?
可惜陈帝再怎么望再么猜测,都没法从陈芝树如画眉目看见一丝情绪波动的异样。
眉头一挑,他忍不住又哼了哼。
好,漠不关心最好,朕金口一开,就将莫安娴那个丫头赐给张广定了。
君无戏言,到时谁也别想他更改圣旨。
“朕……”陈帝有意无意往陈芝树一瞥之后,收回视线便故意拉长声音,一来想要试探陈芝树是不是真对这事无动于衷;二来,也想看看张广的决定是否更改。
陈帝这语调拉得长长的,机会倒是给足这两人了,不过这两人却似完全没领会到他的苦心一样。
陈帝声音拉长之后,给足空隙让他们反应,偏偏两个都似入定老僧一般。
陈帝看得怒从心头起,冷笑一声,正欲随口将这赐婚圣旨宣了。
然而,就在这时,女宾席那边被张广指定为赐婚对象的姑娘却忽地惊慌的站了起来。
她这一站,无巧不巧的侧了半边身子,而此刻依旧拱手请旨的张广眼角正好掠见她侧脸。
当即惊愕的瞪大眼睛,用力的凝着那侧脸看了看,随后忍不住皱了眉头,恼怒的咬牙低吼一声,“可恶!上当了。”
张工羽一直都坐在旁边,原本对张广突然向陈帝请旨赐婚这事根本一无所知。
不过,知道张广请旨赐婚的对象是莫方行义父的女儿莫安娴时,心里过几个念头之后,他便更改了原本打算阻止的决定。
正等着陈帝金口一开,应承这桩赐婚,到时就算莫方行义父或其他人想要再反对也没用。
可是这会,却忽然听闻张广气恨的低吼一句,再瞧张广错愕意外的模样,心知不妥,连忙抬头往女宾席那边张望过去。
张工羽自然是见过莫安娴的,但此刻所见那女子侧脸,那里是莫安娴,分明是个陌生女子。然那女子方才端坐的姿态与背影,都与莫安娴那么相似,就连那衣裳也……。
若不是刚才她惊慌一站,压根看不出那姑娘当并非出身大户人家。
张工羽心里一激灵,这才想起刚才各种异样情况。
夏星沉一开口就先向莫永朝道喜,而莫永朝被夏星沉一连串的明示暗示之后,除了开始诧异辩了那么一两句后就闭起嘴巴不出声了。
更令人奇怪的是莫方行义父的反应,竟似完全对这事不闻不问一般。
张工羽想到此处,不由得醒悟的突然一拍手背,是了,莫方行义父必然早知那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莫安娴,否则的话,那里还能如此淡定漠不关心坐在那。
诸般念头在张工羽心里转过,他连忙张张广使眼色,想要让他在陈帝同意赐婚之前改变主意。
然而,张广似乎在认出那侧脸不是莫安娴之后,光顾着气愤了。
陈帝拖得沓远空长的声音终于缓缓续了下去,“朕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