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也不知谁推了谁,只听得吵吵嚷嚷混乱不堪的院子里,忽然传出极为惊恐痛苦的“哎哟”一声。
这声音对于西院的人来说,或许还十分陌生,但对于寿喜堂的下人来说,那就好比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惊雷突然炸在她们头顶一样。
一直贴身护着老夫人的姚妈妈,趁着这吵嚷声突然静止的一霎,立时放开喉咙高声叫道,“大家都别乱动,老夫人跌倒了,现在还受了伤。”
一听闻老夫人受伤,那还混在人群中要死守房门的老姨娘心里一阵狂喜,狂喜之中突然一个恶念从心底冒出,也许可以趁着今天这一出彻底将张先铃这个惹人厌的女人给……。
然而她这恶念还未来得及实施,就听闻一阵紧张急促又密集的脚步声从外头传了进来。
她心头惊了惊,随即踮起脚尖抬头去望,却见莫方行义父与莫安娴两人正面露焦急的往她的院子赶来;他们父女俩身后,还跟了几个府中护卫。
老姨娘一瞧见寸步不离护在莫安娴身边的那个冰冷丫环冷玥,心里就一阵后怕的哆嗦。
“老爷,大小姐,”姚妈妈看见两人,这会简直跟看到救星似的,用身体护着已经跌倒在地的老夫人,哽咽的高声呼唤起两人来,“老夫人在这,她已经受伤了……。”
莫方行义父闻言,登时大急,拔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姚妈妈发出声音的地方赶去。
当他看见老夫人额头冒血,一脸气苦的闭着双眼倒在地上的时候,饶是向来温和好脾气的他,也禁不住瞬间双眼冒出凌厉凶悍的目光,准确无误的射往老姨娘身上。
老姨娘被他那比利刀还厉害的目光一瞪,立时心怯的往后缩了缩。
“爹爹,先让人将老夫人抬回去看大夫要紧。”莫安娴波澜不惊的掠了眼目露惊惧的老姨娘,声音反而平静得出奇,就连面容之上也没有一分愤怒或激动,直看得老姨娘心底发寒,她才又淡淡道,“至于处置凶手的事,反而不急。”
老姨娘心头惊了惊,听闻她此刻平淡之极的语气,心里不安反而瞬间大盛。
凶手?
她茫然张目四顾,想要看清老夫人此刻的情况,不过这会老夫人被寿喜堂的人重重护着,她哪里还能看得清。
心里没底,心头惊惧便越甚。
莫安娴又淡然掠她一眼,才轻声道,“反正今天这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爹爹尽管放心好了。”
她轻飘飘没有一丝压迫感的语气,落在老姨娘耳里,反而比听到她愤怒放狠话还觉得心惊肉跳。
老姨娘脑里,忽就冒出一句从哪听过的话来:“真正有能力的人,是从来无需放狠话威胁的。”
需要口头放狠话威胁别人的人,从来都不是真正强大的人。
莫方行义父也心悬老夫人安危,此刻闻言,自然连连点头,“安娴说得没错。”
“你们赶紧将老夫人抬回寿喜堂去,”吩咐完正事,莫方行义父才红着眼站起来,冷冷瞪了老姨娘一眼,“元姨娘你听着,如果我母亲有个三长两短,你最好先洗净自己的脖子。”
他年幼时没有能力护住母亲,如今的他若再不能护住母亲,那他莫方行义父简直枉为人子。
最后这满院的混乱,在老夫人被人抬走之后,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
可老姨娘看着满院狼籍,这心情却久久没法平静下来,非但不能平静反而无比的忧心忡忡起来。
她不怕莫方行义父,也不惧张先铃;但没有人知道,面对莫安娴,她心里却会不自觉的生出几分惧意。
尤其面对那丫头冷静淡然含笑的模样,那丫头一双明亮眼睛越清澈越无辜看人的时候,她心里的畏惧就越深。
原先还生了恶念要趁着混乱将老夫人一举搞死的老姨娘,这会却皱了眉头,禁不住忧心忡忡的望天祈祷,“希望,希望老天保佑那个女人没什么要紧事。”
老夫人被送回寿喜堂之后,府里的大夫很快就赶了过去。
当然,老夫人并没有什么事。也就不小心被人推了一下,跌倒之后磕破了额头点点皮,不过因为怒火攻心,又上了年纪的关系,所以跌下去惊叫一声之后就晕了过去。
老姨娘担心老夫人真有个什么好歹,自己会被莫方行义父清算,所以一直都派人暗中留意寿喜堂那边的消息。
奈何莫安娴早就下了严令,没她允许绝对不能对外透露半分老夫人的情况,若谁敢违抗,过后一经查实,当即杖毙,其家人则全部砍了手足再赶去蛮荒之地。
虽然平日里,谁都知道大小姐温和好说话;但也没几个不知道大小姐一旦严厉起来,绝对可以做到六亲不认。
这种要冒着风险将自己害死还要连累家人的事,就算老姨娘那边出再多银子,也没人敢拿。
一时半会打听不到消息,老姨娘整个人都心神不宁了。
以至到了傍晚用晚膳的时候,也是食不知味的胡乱用扒了几口就搁下碗筷了。
莫永朝因公事,这会还没回府;林英倒是将老姨娘的忧心看在眼里,不过她可没兴趣去劝慰这个婆婆。
只作不知的随口安慰了老姨娘几句,然后就回她自己的屋子去了。
然而到了夜里,因为担忧着老夫人情况的老姨娘,这夜里本来就睡得不踏实;谁知晚膳并没吃多少东西的她,还忽然在床上睡梦中发出一声吓人的哀嚎,然后就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还一边止不住难受的恶心要呕吐。
下人见状,手忙脚乱的有人将情况禀报到莫永朝跟前,可待莫永朝匆匆忙忙跑到她的屋子时,她已经痛苦难当的上吐下泻好几回了。
“娘,娘,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莫永朝见老姨娘扶着椅子也几乎虚脱得坐不稳,不由得心下大急,“大夫呢?怎么那么久还没到?”
听闻他怒声高吼,有人立时战战兢兢回道,“大夫……大夫守在东院老夫人的寿喜堂里,那边的人根本不肯放人。”
莫永朝怔了怔,虽然他与莫方行义父名为兄弟,但实际上,他们之间虽算不上仇人,但也没见得比仇人好多少。
因着这是夜深,方才一看见自己老娘难受,第一个想到了莫府里就有大夫,下意识就让人去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