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刚才夏星沉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似乎平静中微微透着歉意,而且他的话很明显带着安抚的意味。
她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夏星沉与她认识时间也不短,应该也清陈她的个性,绝对不会是遇事就慌张的人。
这么一想,莫安娴越发觉得心中不安,警剔立时像无形无状的风一样,拼命在心头里灌。
她深吸口气,微微沉下脸在车内沉思。
过了一会,夏星沉回来了,他这会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唇角那风流文雅的慵懒笑意尤在。可莫安娴看着,总觉得有几分勉强的味道。
她挑眉,只偏头静静看着他,倒也不说话。
如果他愿意说,她不问,他也会告诉她。
相反,她问了也是白问。横竖选择权都不在她手里,她又何必先费这口舌。
夏星沉见她默然凝目,不知怎的,脑里就想起先前陈芝树离去的画面。那个时候,她面上担忧可是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可这会,对他,却选择了安静以待。
心下暗暗叹了口气,真希望她无心之下的区别不要那么明显。明显得他一看就知道,一看就心头禁不住郁闷。
可他同时却十分清陈,这种差别待遇在很早就已经在她心中形成,并且无时无刻都在无心之中表露出来。
他希望她不加区别,显然眼下来说是痴人说梦。
敛去心中微微不甘,夏星沉笑了笑,道,“家母与幼弟日前上京,前几日遇上大雨,滞留在小镇上,家母她身体一向不怎么好……”
莫安娴瞧见他歉然眼神,立即露出不在意的笑意,出声打断他,“我在此回京不过半天路程,你去吧,令堂这会一定十分想念你。”
不然,也不会派人给他送信了。而且,她估计事情肯定没有夏星沉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夏夫人一定在某个小镇病倒了吧?
对了,他刚才提到幼弟?莫非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
可这属于夏星沉的家事,而且这会显然不是适合向他打听这些的时候。
略一沉吟,莫安娴便道,“那座小镇离这不近吧?不如你坐马车去接夏夫人,我骑马回城就行。”
夏星沉刚想说话,她却不给他机会,又道,“这马车舒适一些,夏夫人到时坐它回来,应该会好受些。”
莫安娴说完,起身就要下车,却被夏星沉长臂一伸拦在了车厢里头。
他笑了笑,目光复杂中隐约透着无奈与感动,“莫姑娘,你坐马车回去,我骑马去接我娘。”
“你别拒绝,先听我说。”莫安娴张口,就被他给拦住,“不能亲自送你回去,我已经第一次失信于人,你就当为了让我良心好过点,别跟我坚持这马车的问题了,好不好?”
他笑意微微目光真诚看着莫安娴的时候,她竟然觉得自己无法狠心拒绝。
更何况,最后那“好不好”三个字,温和的淡淡的带着恳求的口吻,莫安娴最终只能在他目光中妥协的点了点头,“好,我坐马车,你骑马。”
夏星沉走出马车前,看了看她,又道,“我留个人护送你回去,别推辞,”他略顿,看着少女无奈微沉的脸,笑了笑,“你不肯留人,我只好亲自送你回去,然后再赶去小镇。”
莫安娴暗翻白眼,这就是长袖善舞的右相大人,捏着她的软肋将她吃得死死的。
少女白他一眼,不满地挥了挥手,嘀咕道,“赶紧去接夏夫人吧。”
夏星沉微微一笑,见她同意留人,心下稍安。当即也不迟疑,出了马车到外面稍稍交待,然后就策马往相反方向走了。
夏星沉一走,莫安娴心中警剔就提高到了另一个层次。如果之前陈芝树突然离开,纯属巧合的话。这会夏星沉再突然因事被调走,她就不会再傻傻单纯的认为这是意外巧合了。
她相信夏星沉心中也一定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之所以他还选择离开,一定是他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面对她的时候,故作轻松的态度却非坚持让她坐马车回去,而且最重要一点让她直接推测情况不妙的是,夏星沉竟然还坚持将一个人留下来给她。
要知道,她从这里回城不过半天路程,就在天子脚下,实在不需要这么大阵仗,更无需如此严谨郑重。
她在马车里撑着额头静静思考着,究竟接下来会有什么危险等着她。
而陈芝树与夏星沉先后离去,究竟即将面对的又是什么。
可还不等她思考出个结果来,就听闻冷玥突然警剔的低声道,“小姐,前面有人正朝马车逼过来。”
“而且,”冷玥眉目一冷,面容隐约露了一丝紧张,“奴婢感觉得出,来人脚步轻盈身形迅速,浑身带着杀气。”
杀气?
莫安娴心下一冷,其实不用冷玥提醒,她自己也感觉到了。
自从她重生之后,六感就比普通人要灵敏,现在看来竟是跟武功不错的冷玥不相上下。
“费尽心思将他们从我身边调走,原来就是为了将我狙杀在城外!”如果在城内发生这样的刺杀事件,城中一大帮京官夜里只怕都睡不好觉。
可在城外就不一样了,只要皇帝不追究,其他官员就可以装聋作哑。
莫安娴冷冷一笑,似是忽然变了个人一样,面容依旧娇俏。可衬上她唇边噙的那抹森然冷笑,整个人看起来便透着一股让人畏惧的肃杀气势。
“冷玥,你听得出他们来了几人,武功大概如何吗?”
在正式交战之前,能了解多一点对手的信息,他们的胜算就会提高几成。
冷玥凝神静听了一会,才道,“听脚步,来人应该是十人不错,武功……”说到这,她冰冷面容微露一丝喜色,“武功并不如我们。”
莫安娴也略略松了口气,不过她并没有冷玥乐观,凡事先做好最坏打算,才能准备充分。
要知道,冷玥加上冷刚,再算上夏星沉留下的人,他们这里也不过只有三个人会武功而已,而且到目前为止,她尚不知夏星沉留下的人武功比起冷玥兄妹来如何。
来人既然是奔着夺她性命而来,绝对不会跟他们讲什么规矩,到时一涌而上,他们几个人未必有胜算。
想了想,莫安娴又问道,“这里地形如何?”
冷玥沉吟了一下,才答,“像个大口袋,只要来人将前后路都堵住,我们就成了瓮中捉鳖里面的……”
莫安娴笑了笑,淡然道,“选的倒是个好地方。”她语调平淡轻松,冷玥听着,紧张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冷刚,君白,”莫安娴挑了帘子,就这样直直望向坐在车辕上一白一黑泾渭分明的两人,“相信你们也听到前面来人的声音了,待会对敌的时候,你们两人分开对敌。”
君白得了夏星沉吩咐,自然对她的安排没有异议,“在下但凭姑娘吩咐。”
可冷刚心里由来不喜莫安娴,虽然听从主子安排留下来保护她,却并不表示他就得听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