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她总算回过神来,为何太子刚刚一见面就感叹她身体硬朗了。
“你是莫大小姐的亲祖母,她的婚事自然该由你老亲自把关才好。”太子眯着眼睛打量她一眼,默了默,又道,“毕竟你老的经验与眼光,是很多年轻人都不及的。”
这话不啻于间接说,莫大小姐的婚事由她父母作主,本宫实在不放心!
老夫人怔了怔,回过味来,心头立时是又忧又喜。
太子见她意动,笑了笑,接着又道,“本宫的卢侧妃出自卢侍卿家,莫老夫人你看,以莫府的家世可比卢侍卿的强些。”
这话一落,老夫人觉得自己竟然有点热血沸腾的样子。
原本佝楼的腰杆都莫名直了几分。
莫府家世不差,卢侍卿家可以有个侧妃,为什么莫府不能呢?再看卢侍卿家自打出了个卢侧妃之后,他们家看着不是蒸蒸日上繁华似锦?
“太子殿下这话有理,”老夫人原本紧张的心情松泛开,换了一副亲和的笑眯眯模样,不住的打量太子,真是越看越中意。
太子本是人中龙凤,如果他们莫府能出个侧妃,日后极有可能是富贵万千的四妃或者贵妃也有可能,到时莫府的富贵何愁不能更上一层楼。
“不过,臣妇家这孙女脾气倔强,臣妇实在担心她这性子。”幸好老夫人还没有被太子刻意引导出来的虚假锦绣乐到找不着北,她看了太子一眼,谨慎又含糊的道,“臣妇实在年纪大了,她的事须得与她父母说道说道才行。”
太子见她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仗着身份逼迫太过,只好道,“以莫老夫人你的人生阅历,断不会看走眼的。”
他笑意淡了淡,随即便站了起来,“本宫今日打扰多时,就先告辞了。”
送走太子之后,老夫人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耽搁,直接就让人去雅竹院将莫方行义父请到了她的院子来。
莫方行义父正在自己院子坐立不安呢,他觉得太子暗示的事绝非小事,在他这个父亲没有想出办法推拒太子之前,他都不想将这烦心事告诉自己女儿。
况且,安娴再能干,她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她这样直接讨论婚事终是不妥。
是以老夫人差人来请的时候,这人一找一个准。
莫方行义父一听自己母亲请他过去寿喜堂,当即就觉得脑袋隐隐发痛。
他去到偏厅的时候,老夫人正气定神闲的一边吃着水果一边享受着丫环力道适中的按捏。
“母亲,”他大步走进屋里,对着上首老夫人拱了拱手,“你有事找我?”
老夫人挥退了替她捏肩背的丫环,又朝旁边的椅子掠了掠,“坐下说话。”
“你这当爹的,对大小姐的婚事怎么看?”待莫方行义父坐下,老夫人迫不及待就问了起来,许是受太子刚才直白开腔的影响,她也第一时间就直奔主题去了。
莫方行义父心头紧了紧,他就知道她找他过来是为这事。
“母亲,”他皱了皱眉,压下心头浮躁,“安娴年纪还小,婚事不着急。”
“还小?”老夫人斜眼看他,拔高的声音一阵尖酸怪叫,“她都过了及笄,这搁在其他人家的姑娘,这年纪早就该嫁出去了。”
莫方行义父心头似突然被什么堵住一样的不舒服了,不过上首坐着的怎么也是他母亲,这言语再过火些他也暗中告诫自己忍了。
“别人家是别人家,我们家安娴不急在一时,”莫方行义父试着耐住性子跟老夫人说道理,“况且这相看人家了解禀性,也需要时间。”
老夫人瞥他一眼,语气也冷淡下来,“我看你也不必再费这心思给她左相看右思虑的了,”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莫方行义父,对他不豫的神色毫不在意,直接决断道,“眼前就有极好的人选。”
莫方行义父皱了皱眉,终忍不住狐疑的盯着她,缓缓道,“母亲,可是刚才太子殿下跟你提了什么?”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夫人撇了撇嘴,皱纹横生的脸皮耷拉下来,显得半隐暗影下她整个人看起来都阴沉沉的,透着让人窒息的压迫味道。
“太子刚才的确向我暗示要娶大小姐为侧妃。”老夫人顿了顿,昂起脸两眼冷光幽幽直直逼着莫方行义父,“这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莫方行义父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听闻这话也不禁有了脾气,“安娴是我们家唯一嫡出的小姐,我千娇万宠养大的宝贝女儿,母亲认为我该两眼一闭双手一伸直接将她送出去给人做妾吗?”
这言辞何止激烈,简直字字透着尖锐质问之意。
老夫人听得脸色都瞬间白了白,印象中这个儿子从来就没有对她这般疾言厉色过。
她呆了呆,想起自己年轻寡居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才将眼前这人拉扯长大,如今他长大了懂得护犊子了,竟连她这个老娘的养育恩情也忘得一干二净。
转瞬就觉得心被伤得透透的痛意难挡,她看着莫方行义父,梗着脖子大怒,“你千娇万宠养大的宝贝女儿?那又如何?原先她倒是有门好亲事,可你看看你娇宠的好女儿都干了什么?”
莫方行义父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压制住心头怒火,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母亲,我敬重你是母亲,可你也该敞亮双眼再回头去想想,当初裘府退亲的事是安娴的错吗?”
这话没有凌厉质问,甚至他语气还隐隐透着几分疲惫无奈,老夫人的心一下又软了。
回想起那件事,似乎并不关莫安娴的事,但……不管过程如何,结果莫安娴都是被裘府退了亲。
“不是大小姐的错又如何?”老夫人避开他目光,语气软了三分,不过却没有妥协退让之意,“横竖这结果都一样,传出去她就是被退了亲,这名声怎么都好不了。”
这一点,就是莫方行义父再怎么维护自己女儿,也无法否认老夫人说得对。
老夫人见他无言以对,便趁热打铁道,“现在太子不计前嫌,愿意娶她为侧妃,这是她几生才修来的福气。”
“皇家显赫,岂是一般人想嫁就能嫁的。”
莫方行义父忍了忍,压着满腔怒气,缓缓道,“母亲,我们家不需要卖女儿争什么显贵。”
什么皇家显赫?什么几生修来的福气?
不管再显赫再如何,也改变不了做妾的身份。
单凭这一点,他就万万不会愿意委屈自己女儿。
“光耀门楣,是我们男人的责任,安娴有我这个爹爹在,除了我她还有兄长。”
他耐住性子,又道,“无论如何,莫府的荣耀都不需要安娴她一个姑娘家撑起来。”
老夫人大怒,“总之你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她嫁入太子府做侧妃,对吧?”
这关系女儿一生幸福,莫方行义父就算再敬重自己母亲,也不会因为这份敬重之心就拿女儿的幸福做妥协。
“母亲,”他昂然坦荡而坚持的看着老夫人,“我莫方行义父的女儿,宁做寒门妻不为高门妾,我还是那句话,莫府一门荣耀,有儿子;再不济,还有儿子的儿子,断没有理由让安娴用自己终身幸福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