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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第127章

陈帝不冷不淡瞥他一眼,“讲。”

方同微微抬头,浮白面容泛了丝让人瞠目结舌的羞怯,“奴才日前在宫外看中一姑娘,谁知有个小子想撬墙角,奴才在八里长街护城河畔遇上他们,就上前跟那小子论理,谁知……”

说到这里,刚刚还面露羞怯的方同突然伤心委屈的默默垂起泪来,“谁知那小子看出奴才是内侍,竟然强拉着那姑娘,口口声声在人群中谩骂奴才无根无种不算男人不配喜欢姑娘。”

陈帝无声笑了笑,看他的目光幽深迷蒙,让人猜不透此刻真实想法。

方同服侍陈帝多年,自知陈帝此际不过将这事当生活调剂品,压根不会在心里勾起半点波澜。

他不禁暗暗放下心来,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方同眼睛悄悄转了转,伤心之余露出极度义愤填膺的表情,“那小子辱骂奴才无根无种不算男人不要紧,他说的本就是事实;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嘲笑奴才的时候骂奴才为……狗奴才。”

陈帝挑了挑眉,眉心随着冷淡目光似乎轻轻跳了跳。

方同悄悄觑了觑他神色,接着小心翼翼道,“奴才确实是奴才,可奴才服侍的是圣上,他耻笑的是奴才;言语之中却在暗中辱骂天颜,对圣上不敬,奴才一时激愤,失手之下推了那小子一把,谁知他趁机往身后的护城河跳了下去……”

陈帝侧头,斜眼睨了过来,“人死了?”

方同惭愧低头,“奴才不知,不过奴才回宫时尚未在护城河中找到那小子。”

“既是对朕不恭,那就是死罪,”陈帝垂下长眉,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朕恕你无罪。”

“谢陛下不罪之恩。”方同感恩戴德磕头,高声谢恩之后弯着腰躬身轻轻退出了泰和殿。

帝前请罪这场戏,方同从头到尾都没在陈帝跟前提及莫云起身份,他只因不忿莫云起辱及圣颜才愤而失手,况且,刚才方同已经明确将事件定性。

他虽然失手推了莫云起一把,但论起来,莫云起才是最该死那个。

因为莫云起不但辱及圣颜,还乘机趁着他推那一把往护城河跳下去。莫云起这么做的目的,不外乎是想借此逃避罪责,还狡猾想将责任推到他头上。

在这件事中,可以说方同其实是变相来向陈帝邀功的。

陈帝最后对他的奖赏,就是恕他“失手推人”无罪。

至于他说的是不是事实是不是真相?方同深谙帝王“君无戏言”的道理,只要陈帝愿意相信他说的是真相是事实,那它就是真相事实,还是唯一性的。

这世上,没有人敢质疑帝王不对,除非那个人活得嫌命长了。

方同得到陈帝赦免权,出了泰和殿后,朝着宫门方向眯起眼睛冷冷笑了笑,“敢跟咱家斗?呸,也不睁大狗眼看看衙门到底朝哪开。”

陈帝听过这事,就当耳旁风一样吹过就算,丝毫没有将这种因与太监争风吃醋伤人命的事放在心上。

方同怎么说,也是他的内侍大总管。有句话方同说得对,就算是服侍人的奴才,方同也是他的奴才,敢辱骂他的人为狗奴才,何止该死,简直罪该万死!

直到三日后,人们才找到在八里长街护城河畔畏罪跳河的尸首。

不过先找到的是莫云起的尸首,他尸身虽然在水里泡得浮肿,但面目无损。莫方行义父看见已经冰冷闭眼的莫云起时,虽一向与这个儿子不亲近,可想到这终究也是自己血脉延续,心里还是觉得伤感难过。

待他看到莫云起胸前被利刃所刺的伤口时,难过之余陡生深深愤怒,那天在八里长街河畔发生的事,莫方行义父只略略调查,就知道得一清二陈了。

对于调查结果说方同惊呼劝阻莫云起不要做傻事这说法,莫方行义父压根只字不信,他甚至十分怀疑所谓莫云起畏罪跳河自尽,事实真相不过是方同为泄私愤暗中下手将人推下去的。

莫云起胸前明显无法掩饰的伤口,就是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

“欺人太甚,”回到雅竹院,莫方行义父站在小道望着面前挺拔翠竹,红着眼,紧紧握着拳头,悲愤不已道,“我明天一定要参方同那狗仗人势的内侍一本。”

“爹爹,”站在他身边的少女面容隐隐悲戚,“我知道对于弟弟意外身故这事,你心里难受,不过爹爹若是凭着那天在八里长街河畔路人的说辞与弟弟尸身上的伤口,就贸贸然去参奏方同,这事是不是有些轻率?”

莫方行义父看她一眼,袖下拳头悄悄攥紧,平素温和的面容此刻悲伤中透着几分肃杀冷凝,“安娴,他杀的不仅仅是我莫府二少爷,他这么做等于将我莫府颜面直接踩在脚底下。”

他闭了闭眼睛,眼角流泛出一丝无奈,“我若不反击,世人都会以为我莫方行义父懦弱可欺,连一个无根太监都怕。若开了这先例,我更担心以后谁都敢不将莫府放在眼内,我更怕有人将来会欺负到你头上。”

他叹口气,目光怜惜宠溺的看着少女,语重心长道,“安娴,我绝不能容忍别人伤害你与你姨娘。”

莫安娴呆了呆,心里立时感动得一塌糊涂,鼻子一酸,差点直接落下泪来。

好不容易才将心中激动压抑住,“爹爹息怒,你说得对,方同他就是狗仗人势;可爹爹你想一想,他仗的是谁的势,你这样坦率直接去参奏他,打的就是圣上颜面。”

“这样做,非但讨不回公道,还极可能因此惹怒帝心,到时我们岂非得不偿失。”莫安娴顿了顿,想了一会,又道,“就算退一步说,圣上逼于眼前证据,不得不给爹爹与臣民一个交待。可这姿态他是被逼做出来的,心里绝对不会痛快,这于爹爹于莫府将来都极为不利。”

少女幽幽看着他,亦轻轻叹了口气,“爹爹不好,莫府又怎么会好,莫府不好,安娴与姨娘哪里还能谈什么以后将来。”

莫方行义父怔了怔,错愕中眼光沉了下去,他倒是没发觉安娴在政局上的眼光竟也比旁人通透三分。

他皱着眉头,心里有些犹豫起来,“那安娴说这事到底该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忍气吞声当不知内情?让那狗东西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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